司徒岸卧房内的空气,因“鸠骨泣”之毒与西南、明月宗的关联而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凌无双紧握着司徒岸冰凉的手,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与不惜一切的决心,然而现实的困境却如同铁壁,横亘在眼前——解药渺茫,敌暗我明,安王府如同龙潭虎穴,西南更是鞭长莫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直如同磐石般静立一旁的秦风,忽然向前迈出一步。
他玄色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挺拔,却也透出一股近乎悲壮的决绝。
他面向床榻上的司徒岸和守在床边的凌无双,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般的坚定。
“大人,凌大人,”秦风抬起头,目光沉静,却仿佛有暗流在深处汹涌,“属下请命——假意回归‘明月宗’,深入虎穴,为大人寻求解药,并查明真相!”
此言一出,凌无双猛地一怔,司徒岸虚弱的目光也骤然凝聚在秦风身上。
假意回归明月宗?!
这个提议大胆、疯狂,且充满了难以预估的危险!明月宗是何等神秘而残酷的组织?
秦风当年是侥幸逃脱,如今主动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一旦身份暴露,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不可!”凌无双几乎脱口而出,她看着秦风那张冷峻却写满认真的脸,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秦风是司徒岸最信任的臂膀,也是她查案中不可或缺的助力,更是……知晓她母亲秘密的少数几人之一。
让他去冒如此巨大的风险,她于心何忍?“
明月宗龙潭虎穴,你此去九死一生!
况且,你已脱离多年,他们如何会信你?”
司徒岸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深深地看着秦风,仿佛要透过他那双沉静的眼眸,看穿他内心所有的考量。
秦风迎接着两人的目光,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大人,凌大人,正因属下曾是其一员,了解其内部规矩与联络方式,才有此可能。
属下可借口当年落鹰峡之战重伤失忆,流落民间,近日因故恢复记忆,欲重归宗门。
宗门对于失散后主动回归、且身手未失的旧部,虽有怀疑,但通常不会立刻处死,而是会经过严苛的审查和试探。这,便是属下的机会。”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思路清晰得可怕:“大人所中之毒‘鸠骨泣’,既与明月宗有关,宗门内部极有可能存有解药或毒方。
属下若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哪怕只是接触到相关线索,也比我们在外漫无目的地寻找希望更大。
同时,安王与明月宗的关联,‘玄月使’的真实身份,甚至……凌大人生母的过往,这些谜团的核心,都藏在明月宗内部。
唯有打入其中,方能触及。”
他的每一句话,都敲在要害之上。
这确实是在当前困境下,最快、也可能是唯一能同时解决解药与真相问题的方法。
但代价,是秦风需要以身犯险,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凌无双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司徒岸用眼神制止了。
司徒岸看着秦风,沉默了许久。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有担忧,有信任,更有一种基于对秦风深刻了解而产生的、沉重的了然。
他了解秦风,知道这个决定绝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甚至……可能带着一种弥补过去、斩断心魔的决绝。
“你……可知其中凶险?”
司徒岸的声音虚弱,却带着千钧之力。
“属下知道。”
秦风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但属下更知,大人与凌大人待属下恩重如山。
大人为护凌大人身中剧毒,属下岂能贪生怕死,坐视不理?
此乃属下职责所在,亦是……属下心甘情愿!”
他最后一句“心甘情愿”,说得极其郑重,仿佛在宣誓。
房内再次陷入寂静。烛火噼啪,映照着三人凝重的面容。
良久,司徒岸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断。
他了解秦风,如同了解自己。
有些路,必须有人去走。
“好。”
一个字,从司徒岸苍白的唇间吐出,带着无尽的信任与托付,“准。”
凌无双心头一紧,看向司徒岸,又看向跪地请命的秦风,最终,将所有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她明白,这是目前最好的,也可能是唯一的选择。
她走到秦风面前,弯腰,亲手将他扶起。
“秦风,”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一定要活着回来。
解药固然重要,但你的性命,更重要!
无论能否找到线索,保全自己,是第一要务!”
秦风看着凌无双眼中真切的关怀与担忧,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暖石,荡开层层涟漪。
他重重抱拳:“凌大人放心,属下定不辱命,亦会……平安归来!”
计划既定,便需周密安排。
如何“偶然”恢复记忆,如何“巧合”地让明月宗的人发现他,如何应对后续必然到来的严酷审查与试探……这些细节,都需要精心设计。
一场充满危险与未知的潜伏行动,就在这弥漫着药味的房间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秦风将独自踏入那片他曾经逃离的黑暗,为了忠诚,为了恩情,也为了……彻底斩断那纠缠他半生的梦魇。
(第163章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