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商业广场的工地,在夜色中如同一个巨大的、裸露的伤口。
高大的塔吊静止不动,挖掘机和土方车像沉睡的钢铁巨兽,静静匍匐在泥泞的地基坑旁。
由于近期的“血试卷”事件和校方施加的压力,工地今晚果然暂停了施工,只有几盏孤零零的探照灯发出惨白的光,将堆积如山的土方和深不见底的地基坑映照得愈发阴森。
子时将近,陈思思和舒言避开巡逻的保安,从一处被破坏的围挡缝隙钻进了工地。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水泥和金属的混合气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地底深处的阴冷潮气。
根据匿名短信的指示,他们目标明确——工地东南角的地基下方。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瓦砾和土堆间穿行,探照灯的光线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
陈思思左手那奇异的悸动感再次变得清晰,像是一个指向危险的罗盘,越是靠近东南角,那悸动就越发强烈,甚至带着一丝刺痛。
终于,他们来到了工地东南角,这里的地基已经挖了数米深,裸露的土层断面在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舒言拿出准备好的小型工兵铲,根据短信提示,在靠近基坑边缘的一处相对平整的地面开始挖掘。
泥土潮湿而粘稠,挖掘并不轻松,寂静的工地上,只有铲子插入泥土和喘息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陈思思紧张地环顾四周,总觉得在那片片阴影之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挖了约莫三尺深,工兵铲果然碰到了坚硬的物体,发出“铿”的一声。
舒言精神一振,小心地清理开周围的泥土,几块排列整齐、表面粗糙的青色旧砖显露出来。
这些砖块与周围现代的土壤格格不入,显然年代久远。
“就是这里了!”舒言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
两人合力,将覆盖在青砖上的浮土彻底清理干净,露出了一个约莫一米见方的简陋砖砌结构,像是一个粗糙的墓穴顶部,但规模很小。
接下来该怎么办?撬开这些砖?里面会是什么?张明远老师的遗骸?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陈思思猛地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脑海中再次不受控制地闪过破碎的画面——
……一个戴着圆框眼镜、面容清癯却带着愤懑不甘神色的中年男子,在昏暗的油灯下,用力将一叠写满字迹的纸张塞进一个铁皮盒子……
……他将铁皮盒子紧紧抱在怀里,踉跄着走在荒草丛生的乱葬岗……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搬来几块青砖,草草地将铁皮盒子覆盖、掩埋……
……最后,是纵身一跃时,那充斥视野的、不断放大的地面,以及风中一声悲怆的叹息:“吾道……不孤否……”
幻象戛然而止,陈思思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怎么了?”舒言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扶住她。
“是……是一个铁皮盒子!”陈思思喘着气,指着那青砖,“里面埋的不是遗骸,是他……他藏起来的东西!可能是证据,或者……他的手稿!”
舒言闻言,不再犹豫,他用工兵铲小心翼翼地撬动青砖。
砖块砌得并不牢固,很快就被一块块取下,露出了下方一个狭窄的、充满泥土味的空间。
借着手机的光线,他们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一个锈迹斑斑、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的老式铁皮饼干盒!
舒言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铁皮盒子取了出来。
盒子很沉,上面布满了黄褐色的锈斑,盒盖边缘还用蜡进行了简单的密封,虽然年代久远,蜡封早已干裂,但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的用心。
就在铁皮盒子离开那个简陋砖穴的瞬间,异变陡生!
工地上的探照灯猛地闪烁起来,明灭不定!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一股无形的、充满悲凉与愤懑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从地底涌出,弥漫在空气中!风中似乎传来了无数细碎的、仿佛翻动书页和低声议论的噪音!
“他……他来了!”陈思思声音发颤,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个充满执念的意识,正从沉睡中被惊醒,将“目光”投向了他们,以及那个铁皮盒子!
舒言紧紧抱着盒子,脸色凝重:“是他的执念感应到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两人不敢耽搁,将铁皮盒子用准备好的布包裹好,迅速原路返回。
然而,他们来时的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而曲折。
周围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不断扭曲、蠕动,试图阻挡他们的去路。
那细碎的议论声越来越响,逐渐汇聚成一种无声的、却直抵脑海的质问与控诉,冲击着他们的精神。
陈思思感到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重叠。她看到泥泞的地面上,不断浮现出模糊的、用血写就的“冤”字和“考”字!她甚至看到,在那些静止的挖掘机驾驶室里,似乎坐着一个个模糊的、穿着旧式学生装的身影,正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别看!跟着我!”舒言一手紧紧抱着铁盒,另一只手用力抓住陈思思的胳膊,强行拖着她向前走。
他的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显然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围挡缝隙的那一刻,陈思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在那惨白的探照灯光下,工地东南角他们刚刚挖掘的地方,一个穿着褪色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透明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容悲戚而肃穆,目光穿透了时空,遥遥地落在舒言怀中的铁皮盒子上。
他的身影在夜风中微微摇曳,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但那凝聚了百年的执念,却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陈思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他们带走的,不仅仅是一个盒子,更是一个沉冤待雪的灵魂,最后的寄托。
冲出工地,重新回到有路灯的街道,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骤然消失。
两人瘫坐在路边的绿化带旁,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舒言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露出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
“这里面……真的能平息张老师的怨念吗?”陈思思看着盒子,喃喃道。
“不知道,”舒言摇了摇头,眼神复杂,“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必须打开它,弄清楚里面的东西,才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月光下,那个沉默的铁盒,仿佛蕴藏着揭开一段尘封冤屈、以及平息“血试卷”风波的关键。而他们,无疑是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