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的包间里,最后一道菜刚被服务员端上桌,浓郁的香气尚未完全弥漫开来,两道身影已如闪电般动了起来。
小九(宋南星)和宋南璟(小三)动作迅捷而默契,几乎在盘子落桌的瞬间,手中仿佛变戏法般出现了饭盒(实则是从南嘉给予的戒指空间里巧妙取出),筷子精准飞舞,每样菜肴都被利落地拨出一大半进去,动作行云流水,俨然是配合了无数次的“实战”成果。
“存粮完毕!开动!”小九欢呼一声,筷子立刻转向剩下的半份棒棒鸡。宋南璟也默默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吃得眼睛满足地微微眯起。
“好吃!这个叉烧绝了!”
“唔…麻椒鸡片够味!”
“炒鲜奶好嫩!”
两人吃得专心致志,速度惊人,偏偏还带着一种狐族天生的、近乎本能的优雅仪态,让人瞧着并不觉粗鲁,只感叹于他们的好胃口。服务员每次进来上菜,面对几乎光可鉴人的空盘(以及饭盒里那份“库存”),再看看那两个清秀单薄的少年正对着新菜发起新一轮“进攻”,脸上的表情从惊讶逐渐变为难以置信的佩服。
她终于忍不住凑到南嘉身边,压低声音道:“同、同志…您这两位弟弟…这胃口可真…真是这个!”她悄悄竖了下大拇指,眼神里写满了惊叹。
南嘉淡定地抿了口茶,看着两只狐狸崽狼吞虎咽却心满意足的样子,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轻声道:“没事,他们正在长身体。慢慢吃,不够我们再点。”
——真正的满足,莫过于看着重要的人吃得香甜——
(最终战果辉煌,桌上菜肴一扫而空,打包饭盒也塞得满满当当。结账时,经理亲自过来,笑容满面地表示感谢,又委婉地表示欢迎下次光临,并建议提前预约,以便后厨能更好地准备…)
回家的路上,夕阳将土路铺染成温暖的橙黄色。三人悠闲地走着,空气中却忽然飘来一阵纸钱燃烧特有的烟熏味,夹杂着一位老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和低语。
循声望去,只见路旁的空地上,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太太正颤巍巍地将一把把黄纸投入铁盆中燃起的火焰。火苗跳跃升腾,吞噬着纸钱,映照着她布满皱纹、泪痕交错的脸庞,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刻满了岁月的艰辛与悲伤。一位中年男子站在她身旁,眉头紧锁,半搀半扶,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与劝慰:
“妈…别烧了…天快黑了,咱回去吧…他们…他们回不来了…”
老太太猛地甩开他的手,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未烧的纸钱,因激动和年迈而嘶哑的声音颤抖着,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执拗的坚定:
“凭什么不烧?!凭什么回不来?!只要我还记得!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他们就还活着!活在我心里!活在这些纸钱里!”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滴落在灼热的火盆边缘,发出“滋滋”的轻响。她望向那跳跃的火焰,眼神空洞却又仿佛穿透了时空,里面盛满了无尽的痛苦与刻骨的仇恨:
“你舅舅…你舅舅那会儿才多大?就被那些天杀的啊抓走了!说是去‘做工’,结果呢?是被当成‘马路大’(注:侵华日军对人体试验受害者的侮辱性称呼)了啊!活生生的人啊…最后连一把骨头…连一把骨头都没找回来啊!”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中年男子连忙为她拍背,却被她再次固执地推开。她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儿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血泪:
“那会儿要不是我正好嫁到外地要不…我也…我也得被抓去!凭什么忘?凭什么要我们忘?!他们欠我们的!欠的是血债!是命!”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决绝与沉重:“我要你记住!要你的儿子记住!要你的孙子记住!我们世世代代都得记住!我们不能忘!我们要是忘了…这世上就再也没人记得他们犯下的罪行了!那些孩子…那些回不来的人…就真的白死了啊!”
火焰在她激动的话语中不安地摇曳,将她的身影在暮色中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不屈的、永恒控诉的魂灵。
田野的风掠过,带来晚间的凉意,却丝毫吹不散那凝聚在空中的沉重悲伤与刻骨仇恨。
小九和宋南璟早已停下了脚步,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小九收起了所有的嬉笑,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变得深邃而肃穆。宋南璟也微微抿紧了唇,眼神凝重。
南嘉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沉甸甸的。她没有上前打扰这份沉重的祭奠与铭记,只是默默地带着两个孩子,从旁边轻轻绕开,继续走向回家的路。
然而,那老太太嘶哑而坚定的声音,混合着纸钱燃烧的气息,却如同烙印一般,久久回荡在苍茫的暮色里,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永不磨灭的民族记忆。
——有些记忆,必须以痛苦的方式世代传承,否则逝者将真正归于尘土,而历史也终将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