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食神大赛的决赛现场,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不再是初赛时那般祥云缭绕、仙乐飘飘的景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杀的寂静。决赛的场地被移至九重天最高处的“天道台”,一座悬浮于无尽星空中的巨大白玉圆台。四周没有观众席,只有寥寥数位仙界真正的大能,隐匿于虚空之中,投下威严的目光。连空气都仿佛凝固,寻常仙人在此恐怕连呼吸都要停滞。
决赛的规则简单而残酷:不限题材,不限时间,只炼制一道菜。而评判的标准,唯有——“道韵”。
林晚晚站在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古朴灶台前,手心微微沁出细汗。这并非凡间的灶火,而是引动的九天星辰之火与地脉幽泉之寒,阴阳交汇,对心神的控制力要求极高。她的对手,那位来自上古世家、神色倨傲的食神传人,已然开始动作,举手投足间引动天地灵气,异象纷呈,显然已臻化境。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在她的肩头。她能感觉到虚空中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以为然。一个凭借“新奇”闯入决赛的下界凡人,在他们眼中,或许终究只是个跳梁小丑。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任何仙界的珍馐秘方,而是外婆那间小小的、充满烟火气的厨房。是外婆粗糙的手掌,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揉面,如何掌控火候,如何将最普通的面粉,变成筋道爽滑的面条。是那碗在人生最灰暗时刻,温暖了她肠胃和心灵的、最简单的阳春面。
“大道至简。”她心中默念。
再睁眼时,所有的迷茫和紧张都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与坚定。她不再去看对手那惊天动地的声势,也不再理会虚空中的目光。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的灶台,和心中那碗面。
她开始动作。没有炫目的仙法,没有珍稀的食材。她取出的,是来自老宅菜园里最普通的灵麦面粉,是蕴含着故乡泥土气息的甘泉。和面,揉捏,一遍,又一遍。她的动作舒缓而专注,仿佛不是在参加一场决定命运的大赛,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星辰之火在她精准的操控下,变得温顺,地脉幽泉化为恰到好处的蒸汽。当她开始拉面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面条在她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并非一味地追求细若发丝,而是在拉伸中,隐隐勾勒出山川的轮廓,河流的走向,仿佛在模拟一方小小世界的诞生与演变。这不是仙术,而是她将自身对故乡、对生命、对这片天地最真挚的情感,毫无保留地融入了每一根面条之中。
对面,食神传人已然成菜。那是一道“龙凤和鸣”,真正的龙肝凤髓经无上仙法烹制,霞光万道,瑞彩千条,浓郁的香气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灵雨,更伴有龙凤虚影盘旋长鸣,道韵磅礴,引得虚空中的神念都传来赞许的波动。
食神传人嘴角勾起一抹胜利在望的弧度,轻蔑地瞥了林晚晚一眼。
林晚晚恍若未闻。她的面,也到了最后关头。调汤,用的仍是清泉,佐以几样最常见的仙葱灵菌,唯一的特殊,是她指尖逼出的那一滴,蕴含着她对故乡无尽思念与祝福的、纯粹的心头精血,悄无声息地融入汤中。汤清见底,看似平淡无奇。
两盘菜,同时被无形的力量托起,送往虚空之中,那几位真正主宰此次大赛的存在面前。
食神传人的“龙凤和鸣”光芒万丈,道韵逼人,任谁看了都知绝非凡品。而林晚晚的那碗“阳春面”,清汤寡水,几根面条,一撮葱花,朴素得与这仙家圣地格格不入。
虚空之中,一片沉寂。良久,一道仿佛蕴含天地至理、漠然无比的神念缓缓扫过两盘菜,在“龙凤和鸣”上略一停留,似乎点了点头。食神传人脸上笑意更浓。
然而,当那道神念触及林晚晚那碗面时,却猛地一滞!
紧接着,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碗看似平凡的面,汤面上原本平静无波,此刻却突然荡漾起细微的涟漪。涟漪之中,仿佛映照出一个小世界的生灭轮回:春播秋收,炊烟袅袅,凡人喜怒哀乐,生命的坚韧与温暖……一种并非依靠强大力量强行催发,而是源自生命本源、最为质朴却也最为宏大的“道韵”,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瞬间盖过了那“龙凤和鸣”的磅礴气势!
这股道韵,不霸道,不凌厉,却直指本心,润物无声。虚空中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咦”!那食神传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此肴……返璞归真,内含乾坤。”一道苍老而充满无尽威严的声音终于响起,回荡在天道台上,做出了最终的裁决,“食之大者,非仅悦仙神之口舌,更在于……滋养万物之灵。这一局,林晚晚,胜。”
“不!不可能!”食神传人失态地大吼,“她用的只是凡俗之物!怎可能蕴含如此道韵?!”
虚空中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尔等追求极致之力,却忘了‘食’之初心。力量终有穷尽,而生命与情感的共鸣,方是大道之源。这碗面,唤醒了吾等沉睡已久的一些……东西。”
话音落下,一道温和却无可抗拒的仙光将失魂落魄的食神传人送离了天道台。
整个星空之下,只剩下林晚晚一人,以及虚空中那几道变得复杂而深沉的目光。她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看着那碗已然冷却、却决定了胜负的面,心中没有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以及一丝淡淡的、对故乡的思念。
就在这时,一道传音如同温暖的泉水,直接流入她的心田,是玄宸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晚晚,做好准备。仙帝……要见你。”
林晚晚心中一震,抬头望向那无尽虚空的深处。她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仙帝的召见,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但经过刚才那一役,她的道心,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