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仙缘小筑温柔地包裹。送走了最后一位前来商讨下季度“非遗美食文化推广大使”合作细节的政府工作人员,林晚晚轻轻关上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如今的仙缘小筑,早已不是当初那座仅能容纳一桌的小院。它依着老宅扩建,白墙黛瓦,亭台水榭,既有江南园林的雅致,又融入了许多巧思。比如,厨房外连着的一片玻璃阳光房,里面错落有致地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有些翠绿欲滴,有些则散发着微弱的灵光——那是她用仙界打赏的灵植种子,结合现代无土栽培技术精心培育的成果,既是食材基地,也是一处独特的景观。
她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虽然疲惫,但内心充盈着一种踏实感。从一个人人可欺的小糊咖,到如今备受尊重的美食文化代表,这条路她走得艰难,却也无比坚定。这一切的根基,都源于那个深夜,那个连通了仙界的奇妙灶台。
走进宽敞明亮、设备齐全却依旧保留了那个古老灶台的厨房,这里是她最安心的地方。她习惯性地想为自己泡一杯安神的花草茶,指尖刚触碰到水壶,眉心却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跳!
一种强烈的心悸感攫住了她,并非生理上的不适,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无形力量牵引的悸动。与此同时,她清晰地感觉到,识海中那片与仙界直播间相连的区域,正传来一阵阵急促而不稳定的波动,像是信号不良的电流,滋滋作响,带着一种……焦灼的意味。
怎么回事?林晚晚神色一凝。仙界直播间向来稳定,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这种波动,更像是一种紧急的、强烈的召唤,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意味。
她立刻凝神静气,尝试主动连接直播间。光幕艰难地在她眼前展开,画面却不像往常那般清晰稳定,而是布满了扭曲的雪花和闪烁的波纹,仙文弹幕也断断续续,速度却快得惊人,充满了恐慌和绝望的气息:
【完了!镇魔渊的封印……裂了!】
【魔气倒灌!快支撑不住了!】
【玄宸帝君已亲自前往,但魔气太过汹涌……】
【需要至纯至阳之气中和!寻常仙法无用!】
【青木仙尊!您说的那一线生机究竟在……】
破碎的信息如同惊涛骇浪般涌入林晚晚的脑海,让她瞬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仙界出大事了!一个叫做“镇魔渊”的地方封印破裂,恐怖的魔气正在肆虐!连玄宸都亲自去镇压了,但情况似乎非常不妙!他们需要“至纯至阳之气”来中和魔气?
至纯至阳……
林晚晚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烟火气!人间最鼎盛的烟火气!
她猛地想起,《万草初窥》的后续篇章和一些仙界杂谈中曾隐晦提及,仙界清灵,魔界阴秽,而处于中间的人间,其蓬勃的生命力与最质朴的“烟火气”,对于阴秽魔气有着某种天生的克制作用,只是寻常仙人根本无法有效利用这股力量。而她,这个拥有连通两界直播间、能够将人间食物(蕴含烟火气)直接传递到仙界的凡人,或许是此刻唯一能提供帮助的人!
就在这时,一道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穿透了不稳定直播间的干扰,直接在她心中响起,带着她熟悉的、却从未如此疲惫和急迫的沉稳声线:
“晚晚……是我,玄宸。”
是玄宸!他竟然能通过直播间直接传音!可见情况已危急到了何种程度!
“镇魔渊有变,魔气侵蚀仙界,需借你人间至阳之火与众生愿力……你可愿……助我仙界一臂之力?”他的声音带着强撑的镇定,但林晚晚能听出其中压抑的痛苦和力不从心。
没有一丝犹豫,林晚晚立刻以意念回应:“我该怎么做?”
“倾你所能,烹制一味……能凝聚你全部精气神、蕴含最炽热生命力的食物。无需复杂,但求极致纯粹的心意与……火候。”玄宸的传音断断续续,“我会引导直播间力量,将它直接接引至镇魔渊上空……快……时间不多了!”
话音未落,林晚晚便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带着凛冽仙元波动的意念笼罩了整个厨房,那是玄宸在强行稳定跨界通道,为她争取时间。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林晚晚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和坚定。她快步走到那个古老的灶台前,双手轻轻按在冰冷的灶壁上。
“老伙计,这次,要靠我们了。”她低声呢喃,仿佛在与一位老朋友对话。
她没有去动那些珍贵的灵植,也没有选用复杂的菜式。在这种关头,花哨的技巧毫无意义,需要的是一颗毫无杂念的、想要守护的真心,和最能代表人间生命本源的力量。
她取出了最普通、却饱含阳光土地气息的麦子面粉,又舀了一瓢清冽的井水。她要做的,是一碗面,一碗最简单,却也最见功夫的——阳春面。
和面,揉面。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将所有的担忧、恐惧都摒弃在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凝聚心意,生出至阳之火!
这一次,她揉进去的,是对玄宸的担忧,是对仙界那些虽然未曾谋面、却时常给她带来温暖和帮助的“仙友”们的牵挂,是对脚下这片人间烟火的热爱与守护之念!
面团在她手中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变得异常光滑而充满弹性。擀面,切条。每一根面条都均匀细长,如同银丝。
灶膛里,她放入的是平日里收集的、带有特殊清香的果木炭。点燃火焰的瞬间,她将全部的精神力灌注其中!
轰!
原本橘红色的火焰,中心陡然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纯粹的金色!那是蕴含了她坚定意志与守护信念的“心火”,至阳至纯!
锅中清水沸腾,她将面条轻轻抖落。蒸汽氤氲中,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热,而是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消耗。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那抹金色的心火在她精准的操控下,将面条的麦香与锅中的水汽完美融合。
没有高汤,没有浇头。面熟捞起,在碗中铺散如云。她只是舀了一勺滚烫的面汤浇上,又滴了几滴自家酿造的、香气醇厚的酱油,最后撒上一小撮翠绿的葱花。
一碗清汤白面,朴素到了极致。
然而,就在面条成型、汤汁浇灌的刹那,整碗面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温暖、明亮、充满生机勃勃力量的光晕!那光晕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能驱散一切阴霾的浩然之气!
“玄宸!”林晚晚在心中默念。
几乎在她完成的同一时间,仙界直播间的光幕骤然稳定,并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那碗看似普通、却凝聚了林晚晚全部心力与人间至阳之气的阳春面,连同碗一起,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被吸入了光幕之中,消失不见!
光芒散去,直播间的画面依旧不稳定,但那些恐慌的弹幕似乎停滞了一瞬。
林晚晚脱力般地靠在灶台边,脸色有些苍白,精神透支的感觉阵阵袭来。她紧紧盯着光幕,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成功了么?她那碗微不足道的面,真的能帮到他们吗?
遥远的仙界,镇魔渊上空。
魔气如同黑色的滔天巨浪,不断冲击着由玄宸帝君和众仙联手布下的金色光罩。光罩摇摇欲坠,裂纹蔓延。玄宸悬立于最前方,面色苍白,仙袍染尘,显然已到了极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微小的、却散发着温暖金光的流光,穿透层层魔气,无视空间距离,精准地出现在玄宸面前。
那是一只普通的粗陶碗,里面盛着一碗清汤白面,葱花翠绿。
玄宸微微一怔,随即,他感受到了碗中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澎湃而纯粹的生命气息与至阳之火!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没有丝毫犹豫,他并指如剑,引动仙诀。碗中的面条和汤汁化作无数道细密的金色光点,如同亿万颗微小的太阳,融入了摇摇欲坠的防护光罩之中!
“嗡——!”
原本暗淡的光罩如同被注入了无穷活力,瞬间光芒大盛!金色光芒所到之处,阴寒污秽的魔气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退散!
压力骤减!众仙惊愕地看着这奇迹般的一幕,看着那碗来自凡间、却蕴含着不可思议力量的面条,以及他们帝君脸上那抹如释重负又带着难以言喻复杂情绪的神情。
仙缘小筑的厨房里,林晚晚通过依旧闪烁的画面,隐约看到了魔气退散的景象,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似乎稳住了阵脚。
她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滑坐在地上,背靠着温暖的灶台,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安心的弧度。
她做到了。用她最擅长的方式,守护了她在意的人,和那个神奇的世界。
而她也清晰地感觉到,经过这次极限的消耗与付出,她与仙界直播间、与那个古老灶台、乃至与玄宸之间,某种无形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和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