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曹昂和严颜分别收到凉州和成都的指令时,已是数日后。
街亭外围,联军大营弥漫着颓丧之气。营帐连绵,却少了往日的喧嚣。伤兵营内,哀嚎声不绝于耳;炊烟稀落,粮草官正为日益减少的存粮发愁。
曹昂营帐中,这位年轻的统帅正与严颜对坐商议。
“父亲和刘州牧的指令一致。”曹昂将两封密信放在案上,“整顿残军,驻扎此地,牵制张羽主力。”
严颜抚须沉思,这位益州老将经历街亭一役后,眼中多了几分沧桑:“少将军,如今我军仅剩三万四千人,其中伤者过半。若要做出攻伐假象,需精心布置。”
曹昂点头:“老将军所言极是。我意将全军分为三班,日夜轮换,多立旗帜,广布疑兵。同时,每日派遣小股部队游走街亭周围,让敌军时刻警惕。”
“还需严防张羽反扑。”严颜补充道,“张羽用兵诡谲,需在营寨四周深挖壕沟,多设鹿角、拒马。”
二人商议至深夜,一套详尽的部署方案逐渐成型。
次日黎明,联军大营一改颓势。鼓角齐鸣,旌旗招展,士兵们列队操练,喊杀声震天。营寨四周,新的防御工事正在加紧修筑;探马四出,侦查范围扩大了一倍。
街亭远郊一处孤峰之巅,叶寒衣一袭墨色劲装迎风而立,衣袂在萧瑟秋风中猎猎作响。
她冷冽的目光如鹰隼般穿透薄雾,俯瞰山下连绵的联军营寨——那里旌旗虽依旧招展,炊烟却稀疏寥落。
“部长。”身后传来夜枭低沉的声音,脸上覆着半张玄铁面具,仅露出的眼中透着不解,“联军新败,折损过半,不悄然撤退反而大张旗鼓加固营防,究竟是何用意?”
叶寒衣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刃般的弧度,声音淡得像山顶飘过的云:“虚张声势罢了。曹操与刘备如今是骑虎难下——退,则军心溃散、前功尽弃;进,我街亭防线固若金汤,不过是送死。只好在此演一场‘蓄势待发’的戏,给天下人看,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那我们便任由他们这么耗着?”夜枭握紧了腰间的短刃。
叶寒衣轻轻摇头,转身时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飞奴传讯,将街亭战况详述于大王。记住,尤其要点明联军士气低迷、粮草渐匮之状。”
“诺!”夜枭抱拳领命,身影如鬼魅般隐入山林。
当街亭陷入诡异僵持之际,天下的棋局正在各个角落悄然变动。
巴郡,暮色浸染城楼。
孙权独自立在垛口前,猩红披风在渐起的晚风中翻卷如血浪。他眺望着西方——那是周瑜灵柩归去的方向。
公瑾之死不像兄长孙策的猝然离去那般惊天动地,却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缓慢而深刻地剜进他年轻的心脏。兄长早逝时,他尚有公瑾可倚靠;如今公瑾也去了,江东的千斤重担,竟真的只剩他一人独扛。
“主公,风大了,回府吧。”亲卫轻声劝道,眼中满是担忧。
孙权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粗砂:“刘备使者前来索要巴郡时……我是否太过失态?”
亲卫沉默片刻,终究选择诚实:“确有失礼之处。然主公新丧至亲,悲愤攻心,天下人皆能体谅。”
“我不后悔。”孙权突然转身,那双碧眼中燃起幽暗的火焰,泪痕未干的脸庞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执拗,“公瑾尸骨未寒,刘备不思慰藉吊唁,反欲趁火打劫,吞我巴郡!此等行径,与豺狼何异?我孙权今日就是战死城头,也绝不受此羞辱!”
亲卫心中暗叹。他见证着这位年轻主公在剧痛中褪去最后一丝稚气,某种冷硬的东西正在他眼底凝结。亲卫转换了话题:“眼下张羽势大,联军又于街亭惨败。主公,我们需早做打算。”
孙权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兄长生前赠的玉饰:“我已密信曹操,愿率巴郡剩余一万精兵北上,直捣张羽冀州腹地。但曹操回信……”他冷笑一声,“让我固守巴郡,‘牵制益州兵力’。”
“曹操这是忌惮主公坐大。”亲卫一针见血,“不过,固守巴郡亦非坏事。待联军与张羽两败俱伤,或许正是我江东军崛起之机。”
孙权望向苍茫远山,眼神变得深邃如渊。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躲在兄长与公瑾羽翼下的少年,而是真正开始以一方诸侯的冷酷,审视这片杀机四伏的天下。
凉州,陇西郡府。
马腾将手中绢报狠狠摔在地上,铜爵杯应声碎裂。“八万大军!曹刘联军八万之众,竟败给一个没有一兵一卒的街亭!”他须发戟张,怒喝声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落下,“废物!皆是废物!”
马超在旁扶住父亲颤抖的手臂,低声道:“父亲息怒。万幸他们未直接溃逃,仍于街亭与敌军对峙。只盼张羽没那么快察觉我们的……”
马腾猛然惊醒,压下怒火,眼中闪过忧色:“是啊……希望吧。”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那条险峻的太行山径,“岱儿和铁儿的奇兵,此刻该到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