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大约一周后,瑞博恩体内那近乎干涸的灵力源泉,终于凝聚起一丝微弱却稳定的循环。这感觉如同在龟裂的土地上,终于渗出了一缕清泉,虽然细小,却带来了生的希望。他尝试着用手臂支撑起身体,靠在沙发背上,这个简单的动作依旧让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虚汗,呼吸略显急促。他的目光在略显昏暗的地窖内逡巡,最后落在了房间一角那个堆放着他个人物品的黑胡桃木柜子上。
“西弗,”他开口,声音因久未多言而带着明显的沙哑,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帮我把那个……黑色的龙皮圆筒拿来,可以吗?”他伸手指向柜子顶层,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西弗勒斯正埋首于一堆七年级的魔药论文中,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出凌厉的笔锋。闻声,他立刻抬起头,灰黑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过瑞博恩依旧苍白的脸,眉头下意识地蹙起,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赞同。“你现在的状态,”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不适合处理任何家族事务,沃夫。”他甚至用了姓氏,试图以此划清界限,强调事情的严肃性。
瑞博恩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连争辩都需要节省力气。但他冰蓝色的眼底,那自受伤以来就一直被虚弱掩盖的锐利光芒,此刻却重新凝聚起来,如同被拭去尘埃的寒冰。“不是处理,”他解释道,语气平和却坚定,“只是……看看。有些盘旋在脑子里的念头,混沌不清,需要一些外界的‘引子’来厘清。”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执拗的请求,望进西弗勒斯的眼睛里。
西弗勒斯沉默地注视了他几秒,那目光仿佛在衡量他话语中的真实性,以及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地窖里只有炉火持续不断的、令人安心的噼啪声。最终,西弗勒斯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像是败给了某种无形的力量,他放下羽毛笔,动作略显僵硬地起身。他走到柜前,精准地取出了那个约一臂长、散发着冷硬光泽的黑色龙皮圆筒。他拿着圆筒走回来,没有立刻递出,而是握在手中停顿了一瞬,才递到瑞博恩面前,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像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别耗费心神。否则,”他顿了顿,抛出威胁,“下次的魔药里,我会考虑加入双份的苦艾汁。”
瑞博恩几乎要被他这别扭的关心逗笑,但忍住了,只是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接过圆筒,指尖立刻感受到龙皮那独特而冰凉的触感。他没有立刻旋开筒盖取出里面那些闪烁着银色光点的羊皮纸,而是先闭上了眼睛,头颅微微后仰,靠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他需要先集中精神,调动起那刚刚恢复、如同游丝般纤细可怜的精神力,确保自己在接触那些可能耗费心力的信息时,不至于再次被拖入虚弱的深渊。
西弗勒斯重新坐回扶手椅,拿起了羽毛笔,但笔尖悬在羊皮纸上空,久久未曾落下。他的余光始终锁定在沙发上的那个身影上,像一只警惕的守护蝙蝠。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淌。瑞博恩的阅读并不顺畅,他时而快速浏览,时而停顿下来,指尖按在某一行字句上,眉头紧锁,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思考的光芒,时而又因为精神不济而不得不闭目养神片刻。他翻动羊皮纸的动作轻而缓,生怕惊扰了这寂静,也怕消耗过多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当时钟的指针悄无声息地滑过某个刻度时,瑞博恩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却带着巨大冲击力的“啧”声,如同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地窖内维持已久的寂静。
西弗勒斯几乎是立刻抬眼望去,身体有瞬间的紧绷,像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只见瑞博恩已经坐直了些,一手撑着额角,另一只手指着报告中某一页的段落,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他冰蓝色的眼眸里,先前那点思索的光芒已经被一种混合着恍然与深刻警惕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发现了隐藏的致命线索后的神情。
“西弗,”他抬起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穿透灵魂的清晰度,他将羊皮纸稍稍转向西弗勒斯的方向,“你来看这里。”他的指尖点在一行关于格林德沃早年研究的记载上,“报告里提到,盖勒特·格林德沃在年轻时,曾一度极其痴迷于研究‘异域符文与召唤之力’,他认为那是触及世界本源、达成他所谓‘更伟大的利益’、获取至高力量的关键途径之一。”
西弗勒斯依言放下羽毛笔,走了过来。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沙发旁,微微倾身,目光扫过那几行字。他记忆力极佳,自然记得这份由他一同阅读过的报告中的相关内容。
“而伏地魔,”瑞博恩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带着一种冰冷的、几乎能冻结空气的确定性,“他在魂器上附加的诅咒,尤其是我们在古灵阁遭遇的、赫奇帕奇金杯上的那种……不仅仅是恶毒,更带着一种……诡异的‘活性’,一种我从未在这个世界的黑魔法体系中接触过的、仿佛能直接腐蚀和污染灵魂本源的特性。”
他回忆起当时银炎与那诅咒对抗时感受到的粘稠与阴冷,那种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充满恶意的低语。“现在想来,仔细感知那诅咒力量的核心波动,虽然被伏地魔用黑魔法粗糙地糅合了,但其本质,与我追踪的‘残页’力量同源。”他抬起眼,看向西弗勒斯,眼神锐利得如同淬了冰的刀锋,“伏地魔,他恐怕已经从那危险的残页上学到了一些皮毛,并且已经开始尝试应用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地窖内原本还算平和的空气,骤然绷紧了每一寸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