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归于沉寂。瑞博恩的话语精准得如同一柄淬了寒光的手术刀,轻易剖开了他所有担忧的核心——那盘踞心底、名为“未知”的恐惧巨兽。望着少年眼中那不容置疑、如磐石般坚定的光芒,西弗勒斯清晰地意识到,阻拦不仅徒劳,更是一种辜负。
“……好。”沙哑的声音终于挤出喉咙,带着一丝被疲惫浸透的沙砾感,却又在尾音处凝结成不容动摇的硬度,“但是,伯恩,”他上前半步,阴影几乎将瑞博恩笼罩,“研究时,我必须在场。全程。”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楔入地面,这是他不可逾越的底线,“我要看着你。”
瑞博恩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狡黠光彩:“成交!当然可以。”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试图驱散空气中无形的沉重,“想想看,如果那银炎真敢作祟,西弗勒斯大师的魔药不就是现成的保障吗?我对你的能力,可是信心十足!”轻快的语调像羽毛,试图拂去西弗勒斯眉宇间深锁的沟壑。
协议达成,瑞博恩不再迟疑。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缓缓弯下腰。指尖触碰到冰冷金属的瞬间,西弗勒斯全身的肌肉如同拉满的弓弦骤然绷紧!魔杖无声滑入掌心,冰冷的杖尖微微倾斜,锁定目标,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尖啸,准备迎接预想中的银炎风暴。
然而,死寂。
预想中的狂暴银焰并未喷薄而出。拉文克劳的冠冕只是安静地躺在瑞博恩摊开的掌心,如同沉睡的毒蛇,除了那附着其上、仿佛能渗入骨髓的阴冷气息丝丝缕缕缠绕指尖,再无任何异动。这反常的平静,像一块沉重的冰,砸在西弗勒斯高度戒备的心湖,也冻结了瑞博恩脸上刚刚浮现的轻松。他迅速将这烫手山芋般的冠冕塞进一个布满古老符文、触感坚韧的龙皮口袋——那是他施加了数层强力防护咒语的容器——紧紧按在怀中,仿佛要隔绝那无形的邪恶。
西里斯和詹姆斯默契地围拢过来。四人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短暂交汇,无需言语,空气中弥漫的阴冷已胜过千言万语。
“立刻离开!”西里斯的声音斩钉截铁,他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藏物室深处,那些被浓稠阴影吞噬的角落。无形的寒意比来时更甚,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尘埃与腐朽的堆积物后无声窥探,令人脊背发凉。“冠冕沃夫保管。我亲自去找麦格。沃夫,斯内普,你们也马上走。这地方……”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被诅咒了。”
无人反驳。四人迅速转身,沿着来时狭窄曲折的路径疾步离去。脚步声在迷宫般林立的废弃杂物间仓促回荡,带着逃离险境的迫切,最终消失在通道尽头。沉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叹息,将冠冕连同它纠缠千年的诡秘,暂时封印在永恒的黑暗里。
甫一踏出石门笼罩的阴影范围,瑞博恩几乎是立刻反手拽住了西弗勒斯的黑袍袖口,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直奔八楼走廊另一端。心跳还在胸腔里急促擂动,但他脑中异常清晰。片刻后,随着他三次在心底默念那个特定的请求——“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设备齐全的炼金实验室!”——熟悉的魔力波动荡漾开来,那扇布满划痕、饱经风霜的厚重橡木门无声无息地浮现在空白的墙壁上。
“进来。”瑞博恩推开门,熟悉的景象扑面而来。巨大的黄铜星象仪悬于穹顶之下,如同微缩的宇宙核心,带着低沉的嗡鸣缓缓运转,投射下流动变幻的星辰光点;宽阔的长条工作台上,各种闪烁着微光的金属锭、色彩斑斓的宝石粉末、以及堆叠如山写满潦草公式与复杂几何图形的羊皮纸凌乱而有序地铺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刺激鼻腔的臭氧气息,混合着金属被高温灼烧后特有的焦灼味道——这里是他的思维王国,他的秘密堡垒。
西弗勒斯紧随其后踏入,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没有一句多余的询问。他径直走向房间一角那个属于他的、略显冷硬的角落——一张专门为他准备的魔药实验台。动作迅捷而精准,水晶药瓶在台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晒干的草蛉虫被小心归置,厚重的魔药典籍被翻开到关键页。坩埚、银质小刀、玛瑙研磨杵……每一样器具都在他手下被一丝不苟地安置妥当。他同样需要做点什么,无论是研究那诡异银炎的潜在解药,抑或是仅仅为了确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在疯狂探索时不至于把自己炸飞。他无声地宣告:他已做好了长期“驻守”于此的准备。
一时间,偌大的炼金室内只剩下星象仪低沉恒定的嗡鸣,以及羊皮纸被翻动时发出的、如同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两种节奏迥异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反而衬得空间更加静谧,一种专注的张力在无声中弥漫。
瑞博恩走到中央那宽大的工作台前坐下,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强迫自己沸腾的思绪沉淀下来。银炎源于自身,玉佩是关键。
他闭上双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摒弃外界所有杂音,如同前世无数次修炼内视之法,他将意念沉入体内那片幽微的宇宙。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力量——源自前世灵魂烙印的本源之力,灵力——被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如同涓涓细流,开始在四肢百骸的经络中缓缓游走。灵力所过之处,带来一种奇异的、源自生命深处的微弱暖意,同时,他的感知被无限放大、清晰,皮肤能感受到空气最细微的流动,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涌的低语。
灵力,此刻成了他体内最精密的探测器,无声地扫过血肉的纹理、骨骼的坚实、经络的脉络……最终,所有的感知洪流般汇聚,涌向意识的最深处,那片混沌而广袤的精神领域——识海。
那是一片无光无暗、无上无下的混沌虚空,浩瀚无边。
就在这片混沌的核心,瑞博恩的意念“目光”穿透虚无,骤然锁定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