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夜神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质疑，几乎是在瞬间就否定了这个提议。祂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卡皮塔诺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地、从内到外地审视着。
“后土阁下，您是在与我开玩笑吗？”
夜神并非不相信后土，恰恰相反，正是因为那套体系太过完美祂才更加无法相信，如此重要、如此沉重的权柄，可以由一个区区凡人来承载。
在祂认知里，能够执掌这种权柄的存在，至少也该是钟离这样，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引动世界底层法则，言出法随的神明。
让一个凡人来当“轮回引路人”？
这无异于让一只脆弱的蝴蝶去承载整片天空的重量，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凡人，亦可承载天命。”
后土声音平静而有力，仿佛蕴含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真理，让夜神那激荡的意志都不由得平息了几分。
“轮回之道，看的并非是力量强弱，境界高低，而是执掌者内心的‘公允’与‘秩序’。”
“卡皮塔诺在洪荒修行百年，餐风饮露，于生死间悟道。他所领悟出的‘寂亡’之道，其核心便是以‘秩序’终结‘混乱’，以‘审判’来划分‘善恶’。他的道，与轮回本质并无根本上的区别，只是尚在萌芽阶段。”
后土转头看向因她的话而心神巨震的卡皮塔诺，眼中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鼓励与肯定。
“更重要的是，他是提瓦特世界的原生生灵。由他来执掌此界轮回的权柄，方能最大程度地得到此界法则的认可与接纳。”
“如今纳塔亡魂积怨已久，地脉濒临崩溃，正如同干涸的土地，迫切需要轮回之道的甘霖来滋润与梳理秩序。”
“而你，夜神，”后土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直视着夜神本源，“作为纳塔所有亡魂守护者，你的认可与协助，便是最重要契机。”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备。”
后土剥丝抽茧，条理清晰将所有利害关系都摆在了明面上，让夜神陷入了长久沉默。
祂不得不承认，后土说的每一个字，都切中了要害。
一个外来的强大神明，想要在此界强行建立一套全新的底层法则，必然会受到整个世界法则本能排斥与反噬，其过程艰难无比，甚至可能导致整个世界的崩溃。
而由本世界的生灵来作为“端口”和“代理人”，无疑是最好、也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可是……真的要信任一个凡人吗？
将自己不惜一切、守护了无数个岁月的所有孩子们，将整个纳塔未来的生死循环，都压在一个凡人的身上？
这个赌注，实在太大了。
仿佛看穿了夜神心中犹豫与挣扎，后土没有再继续言语相劝，而是对着卡皮塔诺，微不可查地颔首示意。
卡皮塔诺心领神会。他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独自面对着代表着夜神意志的黑暗，神情肃穆到了极点。
这一次，他没有再用任何言语去辩解或说服，而是决定直接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我，卡皮塔诺。”
他伸出右手坚定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心脏位置。
“我愿以我之道途，我之魂魄，我之未来，作为此番契约的唯一抵押！”
随着他庄严宣告，一团鸡蛋大小灰蒙蒙的光芒，竟从他胸口血肉之中缓缓升腾而起。
那光芒之中，包裹着一枚由无数玄奥符文构成的奇特种子。
种子之上，一面铭刻着代表着“死寂”、“终焉”的复杂纹路，散发着让万物凋零的寂灭气息；而另一面，则铭刻着代表着“审判”、“秩序”与“新生”的符文，流转着建立规则的神圣光辉。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枚种子里，以一种超乎常理的方式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自给自足、循环不息的微小轮回。
这，便是卡皮塔诺在洪荒百年苦修，结合了终焉大道与轮回法则的皮毛，最终融入自身对提瓦特法则的理解，所领悟的，独属于他自己的“轮回道种”！
这是他一身道行的精华所在，是他未来所有道路的根基。
失去了它，卡皮塔诺百年苦修将瞬间化为乌有，神魂无所寄托，甚至会当场身死道消，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夜神阁下。”
卡皮塔诺脸色苍白如纸，托着这枚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生命力的道种，用尽全力，将其缓缓地推向前方。
“今日，我便将此道种，作为永不背叛的信物，暂存于您的国度之中，由您亲自保管。”
“我将引导轮回法则，优先嵌入夜之国与纳塔地脉，为所有英魂带来安息。”
“若在此期间，轮回出现任何我无法掌控的差错，或是我有任何私心，损害了任何一个亡魂的利益……您随时可以摧毁这枚道种，让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便是我对您的承诺，也是我对纳塔所有逝者的承诺！”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如同用灵魂刻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真诚。
用自己的性命与未来，做最沉重的担保！
这份决心，这份魄力，这份坦荡，让整个嘈杂的夜之国都为之彻底寂静。
夜神彻底被震撼了。
祂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枚道种之中蕴含的纯粹意志，以及卡皮塔诺那毫不作伪的、赌上一切的决绝。
这是一个真正的求道者！一个愿意为了自己的‘道’，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而悍不畏死、付出一切的强者！
而且，旁边还有后土这位深不可测的“轮回之主”亲自背书和指导，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无数年的等待，无数年的苦守……或许，今天真的等来了那个唯一能够打破绝望宿命的希望。
“好……”
良久之后，夜神那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里不再有任何警惕与敌意，而是充满了如释重负的疲惫，以及一丝……终于可以卸下重担的解脱与欣慰。
“我……同意了。”
一股前所未有柔和的意志，从夜之国最深处传来，它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最珍贵的宝物一般，轻轻地包裹住了那枚“轮回道种”，将其缓缓地牵引至国度核心区域，妥善地保管了起来。
在道种离体的那一刻，卡皮塔诺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金纸，但他依旧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挺直了脊梁，目光前所未有的明亮。
“契约，成立。”夜神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向所有亡魂宣告着这个决定。
“卡皮塔诺，后土阁下，从此刻起，我的国度，将对你们完全敞开。”
“请……开始吧。”
“请让我的孩子们，得到他们早就应该拥有的……安宁。”
随着夜神最终的许可，后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转头看向虽然虚弱、但精神却无比亢奋的卡皮塔诺，赞许地点了点头。
“做得很好。”
随后，卡皮塔诺不再耽搁，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无比玄奥繁复的法印，整个人的气息在瞬间变得无比神圣、浩渺。
“引天地法则，构轮回之基！”
他对着广袤无垠、亡魂遍地的夜之国大地，轻轻地，一按而下。
“轮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