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的雾比飞来峰的更沉，像掺了棉絮的云，裹着山风往衣领里钻。秦枫攥着那枚刻着“五台山”的玉片，指尖能摸到玉片上微微凸起的水流纹路——这纹路在雾里泛着淡白的光，像在给他们引路，却又总在转过一道山梁后，把光影藏进更深的雾霭里。
“这雾也太邪门了，明明刚才还能看到前面的石阶，转头就什么都没了。”苏晴扯了扯被雾打湿的围巾，举着手机想拍张照，屏幕里却只有一片模糊的白，“导航也失灵了，显示咱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秦枫没说话，将玉片凑到眼前。天眼透过浓雾，能看到玉片纹路里缠着一缕极淡的黑气——和石窟舍利上的腐灵咒同源，只是更隐蔽，像根细丝线，牵着他们往雾浓的地方走。他突然想起玄山氏手记里的一句话：“莲生善布疑，以雾为幕，以气为引，诱寻藏者入迷局。”
“别跟着玉片的光走。”秦枫按住苏晴的胳膊，将玉片揣进怀里，“这上面被下了引魂咒，咱们看到的光，是莲生教的人故意引咱们往他们设好的圈套里钻。”
苏晴一愣，刚想追问，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是他们踩在石阶上的“咯吱”响，更轻，像有人踮着脚在雾里跟着。两人同时回头，雾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松枝的“沙沙”声，可那脚步声却没消失，反而越来越近，像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谁？”秦枫攥紧藏在袖筒里的舍利碎片，掌心的金光悄悄透出来一点，“出来！别躲在雾里装神弄鬼！”
脚步声突然停了。雾霭中缓缓走出个穿灰布僧袍的小和尚，约莫十五六岁，手里提着个铜制的引磬，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笑：“两位施主是来寻甘露泉的吧？住持让小僧来引路。”
苏晴刚要应声，就被秦枫拽到身后。他盯着小和尚手里的引磬——磬身上刻着朵莲花，花瓣的纹路和莲生教的标记一模一样，只是被香火熏得发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更奇怪的是，小和尚的僧袍领口沾着片黄色的枯叶，可这山上的树都是常松，哪来的枯叶？
“住持怎么知道我们要找甘露泉？”秦枫不动声色，指尖的金光又亮了些，“我们只是来山上礼佛的香客。”
小和尚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施主说笑了，这几日来五台山寻甘露泉的，只有你们两位。住持说，玄山氏的传人来了，自然要好好招待。”他说着，转身往雾里走，“跟我来吧，甘露泉就在文殊殿后面的竹林里。”
秦枫和苏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这小和尚来得太巧，话里的漏洞也太明显——玄山氏的传人身份，除了他们自己，只有灵隐寺的住持知道，莲生教的人怎么会清楚？
“等等。”苏晴突然开口，指着小和尚的脚，“你这僧鞋上沾的泥，是后山的红泥吧？可你说从文殊殿来，那边的土都是黑的，怎么会沾红泥？”
小和尚的脚步顿住，慢慢转过身。刚才还怯生生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手里的引磬“当”地响了一声，雾里瞬间涌出来四个穿灰袍的男人，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把短刀，刀身上刻着熟悉的莲花印记。
“既然被识破了，那就别废话了。”小和尚扯下头上的僧帽，露出一头黑色的短发——根本不是什么和尚，是莲生教的余党伪装的，“秦枫，把舍利碎片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秦枫将苏晴护在身后，掌心的舍利碎片透出金光：“秦岳呢？让他自己出来！躲在后面派些小喽啰出来，算什么本事？”
“大哥说了，对付你们两个，还不需要他亲自出手。”伪装成小和尚的男人冷笑一声，朝身后的人抬了抬下巴，“上！把舍利抢过来，死活不论！”
四个灰袍男人立刻扑了上来，短刀在雾里划出几道寒光。秦枫侧身躲过最前面那人的刀，攥着舍利碎片的手直接拍在他的肩膀上——金光顺着肩膀渗进去，男人痛得惨叫一声，手里的刀“当啷”掉在地上，捂着肩膀在地上打滚。
苏晴也没闲着，从背包里掏出提前准备的强光手电，对着旁边一人的眼睛狠狠照过去。那人被晃得睁不开眼，苏晴趁机抬脚踹在他的膝盖上，男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被秦枫反手用登山绳捆了个结实。
可剩下两个男人却越来越凶，刀刀朝着秦枫的要害刺来。秦枫既要护着苏晴，又要避免舍利金光被对方的刀反射，渐渐有些吃力。雾里突然传来一声哨响，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突然转身往雾里跑，连地上打滚的同伙都不管了。
“别追！”秦枫拉住想追上去的苏晴，“他们是故意引我们往雾浓的地方跑，前面肯定有更大的圈套。”
苏晴喘着气，看着地上被捆住的两个莲生教余党：“那这两个人怎么办？总不能带着他们走吧？”
秦枫蹲下身，扯下其中一人的头巾，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是之前在雷音窟见过的莲生教小头目。他从这人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出了三个地方：文殊殿后的竹林、北台顶的望海寺、还有山脚下的龙泉寺。每个圈旁边都画着一朵莲花，只有龙泉寺的莲花被打了个叉。
“这是他们的埋伏点。”秦枫指着地图，“竹林和望海寺是假的，龙泉寺才是真的——打叉的标记，应该是告诉同伙‘这里已经布置好了’。”
苏晴凑过来看地图：“可甘露泉不是在竹林里吗？灵隐寺的住持说，甘露泉是文殊菩萨座下的圣泉，一直藏在竹林里。”
“那是秦岳故意放出来的消息。”秦枫将地图揣进怀里，站起身看向雾里，“他知道我们会从灵隐寺住持那里打听消息，所以提前在竹林设了埋伏。刚才那个假和尚，就是想把我们骗去竹林。”
话音刚落，地上被捆住的刀疤脸突然冷笑起来：“你们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龙泉寺里全是我们的人，还有大哥亲自布下的‘锁魂阵’，你们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秦枫踢了他一脚，没再理他——这种小喽啰知道的肯定不多，问也问不出什么。他从背包里拿出玄山氏手记，翻到记载五台山的那一页。手记里画着一幅五台山的地形图，甘露泉的位置被标在龙泉寺的一口枯井旁，旁边写着“泉隐枯井，需以双舍利相引”。
“果然在龙泉寺。”秦枫合上手记，“咱们现在就去龙泉寺，趁着秦岳以为我们还在雾里打转，打他个措手不及。”
苏晴点点头，两人将地上的两个余党绑在旁边的松树上，又用布条堵住他们的嘴，避免他们呼救。刚要走，苏晴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相机，对着两人拍了张照：“留个证据，等拿到舍利，再把他们交给警方。”
雾似乎比刚才更淡了些，能隐约看到前面的山路。两人顺着石阶往下走，没走多久，就看到远处的雾里透出一点红色的光——是龙泉寺的山门。山门紧闭着，门上的铜环生着锈，看起来像是废弃了很久，可秦枫的天眼能看到，山门后面藏着十几个黑影，手里都握着武器。
“小心点，里面全是人。”秦枫压低声音，将舍利碎片递给苏晴一片，“等会儿我去敲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从旁边的围墙翻进去，找到枯井就躲起来，别出来，我会想办法过去找你。”
苏晴接过舍利碎片，掌心传来熟悉的温热：“那你自己注意安全，秦岳的锁魂阵不知道是什么名堂，别硬闯。”
秦枫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朝着山门走去。他抬手敲了敲铜环，“咚、咚、咚”的声音在雾里传开，山门后面的黑影瞬间动了起来，脚步声杂乱地响着。
“谁啊？”门里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带着警惕。
“路过的香客，想进来避避雾。”秦枫故意放慢语速，让声音听起来更温和，“山上的雾太大，迷路了。”
门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山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穿灰袍的男人探出头来，刚要说话，就被秦枫一把抓住胳膊，拽了出来。男人惊呼一声，手里的刀掉在地上，秦枫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将他按在地上：“说！枯井在哪？”
门里的人听到动静，立刻冲了出来，十几个灰袍男人举着刀，将秦枫围在中间。为首的是个高个子男人，脸上戴着个莲花面具，声音沙哑：“秦枫，别装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秦枫心里一沉——这声音，是秦岳！他竟然亲自守在这里！
“秦岳，你倒是敢出来见人了。”秦枫握紧拳头，掌心的舍利碎片透出金光，“把甘露泉交出来，还有被你下了腐灵咒的舍利，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秦岳冷笑一声，抬手一挥：“上！把他抓起来，舍利碎片自然会到手！”
十几个男人立刻扑了上来，刀光在雾里闪成一片。秦枫一边躲闪，一边朝着围墙的方向退——他得给苏晴争取时间，让她先找到枯井。可秦岳的人太多，他渐渐被逼到了墙角，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围墙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钟鸣——是苏晴！她竟然找到了龙泉寺里的古钟，敲响了钟！
钟鸣穿透雾霭，震得那些灰袍男人都愣了一下。秦枫趁机踹开身边的两人，朝着围墙跑去。秦岳见状，怒吼一声：“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可已经晚了，秦枫翻过围墙，正好看到苏晴站在一口枯井旁，手里举着那枚刻着水流纹路的玉片。玉片在钟鸣的震动下，泛着耀眼的白光，枯井里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干涸了不知多久的枯井，竟然冒出了清澈的泉水！
“是甘露泉！”苏晴兴奋地喊起来。
秦枫跑过去，刚要说话，就看到秦岳带着人翻过了围墙，手里的短刀对准了苏晴：“把玉片和舍利交出来！不然我杀了她！”
苏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差点掉进枯井里。秦枫立刻挡在她身前，掌心的舍利碎片透出金光，对准秦岳：“你敢动她一下，我就让你尝尝舍利金光的厉害！”
秦岳的面具下传来一阵阴笑：“你以为我怕你的舍利？我的锁魂阵已经布好了，只要我一声令下，这整个龙泉寺都会被黑气笼罩，你的舍利金光，根本没用！”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朵黑色的莲花，“看到了吗？这是锁魂阵的阵眼，只要我捏碎它，你们就再也别想出去！”
秦枫的心跳猛地加快——他知道秦岳没说谎，玄山氏手记里记载过锁魂阵，是莲生教最阴毒的阵法，能吸收周围的邪祟之气，困住阵中人的魂魄。可他看着枯井里不断涌出的甘露泉，突然有了主意。
“秦岳，你以为锁魂阵能困住我们？”秦枫笑了笑，将手里的舍利碎片扔进甘露泉里，“你忘了，甘露泉是净化邪祟的圣泉，你的锁魂阵，在圣泉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舍利碎片接触到泉水的瞬间，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金光顺着泉水蔓延开来，朝着秦岳和他的手下涌去。那些灰袍男人接触到金光，立刻发出惨叫，手里的刀纷纷掉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
秦岳脸色大变，猛地捏碎手里的黑色令牌。可令牌碎了之后，并没有黑气笼罩，反而从碎块里冒出一缕缕黑气，被甘露泉的金光瞬间净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后退了几步：“不可能！我的锁魂阵怎么会没用？”
“因为你忘了，玄山氏早就想到了你们会用阴毒阵法。”秦枫捡起另一枚舍利碎片，也扔进甘露泉里，“双舍利加上甘露泉，就是破解你们邪术的克星！”
金光越来越盛，秦岳被金光逼得连连后退，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面具掉了下来，露出一张布满黑气的脸——那是被邪术反噬的痕迹。他看着秦枫，眼里满是不甘，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浑身一软，昏了过去。
雾彻底散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甘露泉上，泛着晶莹的光。苏晴看着躺在地上的秦岳和他的手下，松了口气：“终于解决了。”
秦枫点点头，从甘露泉里捞出两枚舍利碎片。碎片上的黑气已经被彻底净化，泛着柔和的白光。他将碎片小心地放进锦盒里，看着远处的五台山主峰，心里清楚，这只是破解莲生教阴谋的第一步——玄山氏留下的秘藏还有很多，他们的旅程，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