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梁?”
顾长生看着眼前这个自称为“行者”的老僧。眼中充满了困惑。
“何为桥梁?”
“‘桥’者。所以‘渡’人也。”行者的声音平静而充满了禅意。
“它连接‘此岸’与‘彼岸’。连接‘已知’与‘未知’。”
“也连接……‘对立’。”
他指着那棵巨大的世界树。
“你看。”
“华夏的天庭与北欧的阿斯加德。虽然神只不同。建筑各异。但其本质都是对‘秩序’和‘权力’的向往。”
“埃及的冥府与东方的地狱。虽然审判者不同。刑罚各异。但其本质都是对‘死亡’和‘轮回’的敬畏。”
“洪水灭世的神话。英雄屠龙的传说。遍布于每一个文明的‘集体潜意识’之中。”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世间本就不存在绝对的‘对立’。”
“所谓的‘对立’。不过是因为彼此之间缺乏一座可以互相‘理解’和‘沟通’的……”
“……桥梁。”
顾长生沉默了。
他看着那些悬挂在世界树上的、散发着不同文明光芒的“果实”。
第一次。
从一个更高的“维度”。
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一直以来所坚信的……“华夏之道”。
他一直以为。自己所拥有的“文心雕龙”和“浩然正气”。是这个世界上最“正确”的道。
但现在他才发现。
那不过是这棵巨大世界树上。无数璀-璨果实中的……一颗。
它很伟大。也很独特。
但它不是唯一。
“我明白了。”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开口。
“您的意思是。我要想战胜‘破军’。就不能再固守于自己的‘华夏之道’。”
“而是要去学习、理解、甚至……‘融合’对方的‘道’?”
“孺子可教也。”行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但请切记。”他的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融合’不等于‘屈服’。”
“‘理解’也不等于‘认同’。”
“你可以走上那座桥。但绝不能忘了自己来自何方。”
“否则。你就会迷失在那片充满了‘可能性’的混沌之中。彻底沦为‘破军’的……一部分。”
说完。
他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得透明。
“前辈!”顾长生急忙喊道。“我该去哪里寻找那座‘桥梁’?”
“去吧。”
行者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缥-缈。
“去那个代表着‘毁灭’与‘终结’的魔域。”
“去与那个自称为‘恶神’的阿赫里曼。进行一场……‘辩经’。”
“当你能用自己的‘道’。说服那个只信奉‘毁灭’的‘魔’时。”
“那座‘桥’。”
“自然就会出现在你的脚下。”
……
当顾长生的意识再次恢复清明时。
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片祥和的云海之上。
而是身处一片冰冷的、充满了硫磺和火焰气息的……黑暗魔域。
天空是暗红色的。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道道狰狞的、如同伤疤般的空间裂缝。
大地是焦黑的。寸草不生。只有一条条由滚烫的熔岩组成的河流在缓缓地流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肉和绝望的恶臭。
无数奇形怪状的、只存在于波斯神话中的恶魔——“达埃瓦”。正在这片土地上疯狂地嘶吼、战斗、互相吞噬……
而在那片魔域的最中心。
一座由纯粹的黑曜石构成的、巨大无比的王座之上。
一个穿着绣着火焰图案的白色长袍、手持一柄黑曜石巨镰的枯槁身影。正高踞于其上。
用一种充满了“冷漠”与“审判”的目光。
静静地。
俯瞰着他。
阿赫里曼。
“破军”的化身。
“你来了。”
一个冰冷而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直接在顾长生的脑海中响起。
“一个渺小的、来自于东方世界的……‘异数’。”
顾长生没有说话。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代表着“毁灭”的至高存在。
在他的【烛龙之-眼】里。
他看到对方的身体根本就不是实体。
而是由无数种最纯粹的“负面概念”——毁灭、终结、谎言、背叛……所构成的“聚合体”。
任何试图用物理或能量手段来攻击它的行为。都是徒劳的。
因为你无法消灭一个“概念”。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阿赫里曼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来寻找‘答案’的。”
“但很可惜。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只有……‘真理’。”
他缓缓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这个宇宙间唯一的‘真理’。”
他举起手中的黑曜石巨镰。指向那片正在互相吞噬的恶魔大军。
“那就是……‘终结’。”
“万物自诞生之日起。便注定了要走向‘毁灭’。”
“文明。也不例外。”
“当一个文明发展到它的顶峰。变得臃肿、腐朽、不堪重负之时。便需要一股外力来将其‘终结’。”
“从而。为新的、更具活力的文明。腾出发展的空间。”
“这才是宇宙间永恒不变的‘循环’。”
“而我。以及我身后的‘七曜’。就是执行这个‘循环’的……‘清道夫’。”
“你的大唐。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
“它的‘天命’。已经耗尽。”
“是时候。该为下一个更伟大的文明……让路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道理”。
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顺应“天道”。
是“正确”的。是“必然”的。
“是吗?”
顾长生笑了。
“在我东方的哲学里。还有一个词。叫做……”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涅盘’。”
“凤凰于烈火中重生。世界于毁灭中复苏。”
“‘终结’并不代表着‘结束’。”
“它也可能是一种……新‘生’的开始。”
“而你所谓的‘清道夫’。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不敢直面‘变化’。只知道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的……”
他看着阿赫里曼那双充满了“绝对理性”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
说出了。
那两个最致命的词。
“……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