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被人掀开一角,雨幕之下陈水苏出现在了这间小院门口。
事前不出力,事后摘桃子。
对此陈大人有话要说:这都是因果相承!
如果没有他的助力,扈三娘又怎么会这么顺利。
这里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棋子,但多拿捏一点他们的角逐便会多顺风一点,何乐不为呢。
马车下的随侍撑开油纸伞,陈水苏迫不及待地小腿哒哒哒冲进院内。
顾不上身上的雨水冲刷,他只兴奋地看着眼前的……嗯???人呢?!
随侍落后几步的伞终于到位,护送陈水苏过来的差役看着寂静无波的小院一时也呆了呆。
大人深夜到访这无人小院是要作甚?
没错!院内灯火未燃,庭中无一人走动。
想象中的血迹斑驳,人影攒动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陈水苏脸一下就垮了,“搜!”难不成他的人给错了情报,或是扈三娘压根没来?
但不对啊,没来也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想清楚后陈水苏长舒一口气,“不必找了。”朝令夕改,下面的人也没什么反应。既然说不用找了,一些人刚要迈开的步伐一个跃步便撤了回来。
扈三娘已经把这里清理干净,连同那些人她应该也是一并带走了。
他警告她不要动崇州的事儿,不要对崇州的事情好奇,扈二郎能救,但她只能动这部分人。除此以外,都得按照崇州的规矩来。
陈水苏知道扈三娘会照办,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是吧,现在他连个胳膊腿都捞不着,是不是做得也太彻底了点。
无名火在陈水苏心头不断燃烧,而天上的雨水又不断地侵蚀浇灭他周身的火气。
以至于,出行的人里,就他一个气成了河豚。
“大人你看?”咱是进屋啊,还是返程啊?给个准话呗。
大人接过雨伞,大人生气,大人无能狂怒,大人转身离去。
随侍眼睁睁看着大人离开,雨水灌面,他从容淡定,“不看也行。”抹一把雨水,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今日收工。
城内马车背向而行,一南一北,正好两条路径。
谢依水在得到那些人提供的消息后,意识到这也是他人想要的筹码。
原本还稍定的心立即起伏,此地不宜久留,最好当下立即离开。
但扈通明身体状况如此,她凝重地望向周围,做了一个决定……
隔壁邻居看着自己小小的院落仿佛挤了半座城的人,她几度欲言又止,奈何那位女郎予出的金子太大啦。
受不了!
真的是泪流满面,口流涎香地受不了啦。
她一个孀寡妇人,每日守着自己的嫁妆拉扯着一儿一女过活。
虽说日子勉强能过,但勉强地过和舒服地过是有区别的啊。
取了金,孩子们就能不用再帮忙干活,可以入学堂了。
妇人将金子收好,将孩子们全都赶到小柴房里。她伸出手指,轻声做嘘,“不要叫喊,不要惊动外面的人,更不要出来。”
一个小包袱交给年纪稍长的姐姐,妇人强调,“若我有事,你带着弟弟跑。包袱绝对不能扔下知道么?”
小儿讷讷点头,眉眼间的惺忪还尚未褪去。
他们是从被窝里给母亲拉起来的,本来睡得好好的,一睁眼,就得蹲柴房了。
小女孩和弟弟并坐在角落,她看着母亲进来嘱托两句后又离开。
弟弟昏昏欲睡,小脸左晃右摆。姐姐一个比斗让他长点心。
刚还想嘀咕两句,见是姐姐,弟弟红着眼委屈道:“怎的了?”
姐姐将包袱背在身上,没有解释。“不许睡,听我安排。”若不对,他们会从这屋子的小洞钻出去,进入隔壁的小院,而后遁入街巷之中。
如此要紧的事儿,还睡觉??
以后平安了有的是时间睡。
姐姐面容冷肃,弟弟乖乖点头。六岁的小儿看着姐姐抱腿瞪目,表示自己谨听吩咐。
看到弟弟乖顺,姐姐的眉眼顿时柔和了一点。悄悄挪动步伐来到小门前,透着门缝,她看到了好多人。
只是这些人在他们家待了一会儿,没多久就又准备离开。
这伙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简直令人摸不着头脑。
她清晰地看到这伙人里面,为首的是一位女郎,母亲在此人面前亦是恭谨非常。
临走之际那女郎抬眼看了下柴房,那么锐利而后隐含锋芒的目光朝她射来,女孩觉得自己和对方仿佛正在四目相对。
后撤一步,她心下狂跳。
她好像被发现了!
心如鼓擂的当下小门被母亲推开,见着母亲,她才缓过神来。
“母亲,是我不好。”偷窥外间是她不对。
母亲唇畔梨涡浅浅,温柔的大掌拂过女儿的头顶。“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他们都走了是吗?我们安全了?”人多生变,人多生乱,人多……是非也更多。
一开始见着这帮人她就觉得不妙,眼下送走了她脑海里的那根弦才松了松。
但母亲说,“我们今晚就离开,去别处讨生活。”
——搬家!
女孩没有犹豫,只答:“大雨阻行,前路难走。”
母亲点点头,“先去我挚友家暂住一晚。”过了夜,等天亮了就离开。
巨财在手,他们如此弱势,恐生变故。
只有离开枫华,去别的地方,他们才能更安全。
去哪儿?女孩皱着眉头无声地问了一句。
母亲在谢依水的提示下有了一个去处,但尚未抵达时,她一个字都不会说。“到了就知道了。”
说着,就连夜收拾了几个包袱离开。
小院是赁来的,屋子里没甚贵重物什。女孩本觉得母亲要将那些锅碗瓢盆带走,包括被衾农具。家里穷,所以一件都不该舍下。
然后她娘亲说,“不要了,这些就赠给婉娘他们。”婉娘是她挚友,绝对可靠。等他们走了,让他们过来收拾,正好散布消息——他们去别州投靠外祖一族。
各人的人生,各有各的际遇。
而扈通明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们一家人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印象里的扈成玉是个冷面肃杀的女子,说话做事不苟言笑,说一不二。
但梦里的三姐包容而强大,内敛而温柔。
眉宇间比印象里的那个人少了些冷意,多了些令人想要投入其怀抱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