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问晴不解地看着屋内忙忙碌碌的众人,视线在走动的人里来回逡巡,“母亲呢?”
轻声呢喃的一句,声音都不禁带着一点惶恐。
这可能是每个小儿午夜梦回的噩梦吧,一觉醒来,最亲近的那个人不在自己身边。
没人给小儿答复,就连宁安雨都不知道怎么说。
娘去外头了,听这一准哭。
娘去和爹爹一起做事,哭得更大声…
不能说,这时候只要提到关键词,宁问晴就能嚎啕崩溃。
求救般望向姨母,姨母你说句话啊~姨母。
谢依水招招手,示意床上的两个小人过来。
人过来后她一只手拢着一个,“害怕?”谢依水不爱熏香,她的身上一直都是这么平淡而真实,嗅着令人清明且安定。
宁安雨摇头,“我都大了,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姐姐这么说,弟弟也不遑多让,张口就是,“不怕不怕!”
人就是有攀比心理,一来一去间,宁问晴连自己刚才问过什么都忘了。
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姨母说的,“比谁睡得快,第一名明日有奖。”具体奖励又是一个关子,反正就是吊你没商量。
谢依水不和他谈现在,只谈将来。
因此在对明日的畅想里,宁问晴渐渐睡去。
宁安雨悄悄说道:“姨母你真有办法。”
谢依水看着其实睡不太安稳的宁问晴,哪是她有办法。分明是姐姐在人身边,而她不苟言笑实在不好说话,才没闹起来。
小儿是人精,其实他们很会看大人的眼色行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们心里也是相对有数的。
宁安雨半大的人已经有了长姐的姿态,她先是给弟弟掖好被子,然后对着谢依水道:“姨母也赶紧休息去吧。”外间有仆妇,门窗刚才也重新检查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虽说离天明也没多少时辰了,但睡一会儿就能歇一会儿。
谢依水缓缓坐在床畔,示意她赶紧躺下。
小而温柔的嗓音回荡在宁安雨的耳畔,“安雨,你还是孩子。不要太懂事。”成人的世界势必迎来重担,小儿就该有小儿的童年。
她太早熟,谢依水怕她早慧早衰,慧极必伤。
有时候太懂事,反而会更容易失去。
替她捋好碎发,谢依水示意她躺下,她也给她掖被子。
宁安雨懵懂不解地开口,“懂事不好么?姨母这么说,母亲也这么说。”
每每她抑制玩乐天性去学习的时候,母亲就总是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她。
谢依水顿了顿,轻又轻地回复道:“人的一生每一个阶段要做什么,其实命运早已给我们标注好。你提前做完,人生也容易提早结束。”
事毕人去,空留余韵,徒有声名又有何用。
这话太深奥,不妨宁安雨浅显地震撼了一下。“姨母是说,做人不要太聪明?”
谢依水抱臂皱眉思考着,“是不要太过度劳累,透支余下的生命力。”劳逸结合,聪慧得当,人生才能长命百岁。
“我知道了!!!”宁安雨有点兴奋,她仰卧起一下,又觉得不好。
塌下直言直语,“是像小舅舅一样地活着!”率直通俗,浅显易懂。就是有点踩小舅舅本人了。
幸好当事人不在,谢依水竖起大拇指,“你学他半分心态,余生就能安然度之了。”
宁安雨拉着姨母的手,姨母的手香香滑滑,手指屈伸有力。
“姨母,你和母亲一样关爱雨娘。”
姨母这么说,是希望她余生幸福安康,长命百岁,喜乐安然。
她用脸贴贴姨母的手,“谢谢姨母!雨娘会听话的。”她要平平安安长大,她要为今后年迈的母亲、姨母撑起一片天。
宁问晴呓语:“谢谢~姨母~”
人没醒,就是跟着姐姐应声着。
谢依水陪他们到晨光露白,扈通明知道她在这儿,人一醒就立马过来了。
进来时,谢依水半靠在榻上,手支着头,要垂不垂,要坠不坠。往里探去,帘帐未曾落下,目光稍定便能看到床榻上睡得酣甜的姐弟二人。
扈通明脚步一近,室外的水汽便被他带了进来。加上他脚步声黏黏糊糊,没等他伸手拍谢依水的肩膀,谢依水便率先睁开了眸子。
她的眸带着一种危险的警惕信号,笃定而狠厉,和平时的她风格迥异。
二人一个保持凝视的姿态,一个伸出的手还悬停在半空中,谢依水盯着他的视线毫无保留。“睡着的时候,不要拍我的肩。”
“你会觉得痒?”
“我会反手给你一个擒拿。”
扈通明耸耸肩,不过一个小擒拿,他可以接受。
“……”
此时的扈通明已经不是从前只会审视谢依水的扈通明了,南下同行的这一段时间,每每看到谢依水行事的缜密性与独处时的警惕性,他想的都是——过去的她究竟要吃多少苦,才会成为今天这样独当一面的样子。
唉~
也不知道他现吃一点能不能行,会不会学到一招半抓的也够他用?
“你去休息,我盯着他们。”本以为这个女人会推脱一二,来个三请三辞。
结果,“到点叫他们起床,不然他们晚上睡不着。”
扈二郎眼睛一眯,还有这种事?
还能睡不着??
被谢依水的话一岔,扈通明也忘了上面的对话流程,他昂着下巴点了一下,“放心吧,一准让他们起来。”
转交任务的谢依水离开后没有回到自己的院落,反而找来管事。“夫人和大人现都在何处忙碌?能联系上么?”
老管事躬身俯首,“夫人留了地址,女郎有话可以让下面的人传达。”
“去问问外面的情况,灾情现状,以及……灾地缺些什么。”一夜过去,宁致遥肯定对外面的情况有所把握。
探清事实后,后续的救助程序肯定得跟上。
想着若有病患肯定缺医少药,“再替我去信一封雨州,要快!”
老管家认真点头,拱手应下,“夫人有命让我等任凭女郎吩咐,我马上让人去办。”
“辛苦。”
老管家掀眸看一眼谢依水,随后面带微笑地摇头。“女郎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