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的最后一日,京城上空飘着细雨,李长乐捧着脸坐在窗边,脸颊烫得厉害。
“所以呢?那人到底说了什么,让你这般魂不守舍?”谢清予斜倚在榻上,眼里闪着促狭的光,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对方难得一见的羞态。
李长乐咬了咬下唇,眼前不断浮现昨日白云观后山的情景——当时司徒静不知怎的突然惊叫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去,她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拽住对方的衣袖,却被带着一起滑向山崖。
山风呼啸,碎石滚落,千钧一发之际,那道飘逸的身影如鹰隼般掠过,一双布满薄茧的手一把抓住她,转瞬就将她们拉了上去。
红衣翻飞,张扬炫目,和上回在北山截然不同,一下就撞进了她心里。
“他……他问我小狐狸可还养着。”李长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沿口画着圈:“还说……我还欠他一壶酒。”
那人还趁旁人不注意偷偷凑在她耳边,夸她身手不错,她第一次离一个陌生男子如此近,近到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谢清予哑然,突然凑近她:“好姑娘,这你就动心了?”
李长乐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咬着下唇,睫毛轻颤,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她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手腕,好似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谢清予怔住了。
这人在书中可是和女主暗通款曲的角色,如今却对李长乐起了心思,她不禁担忧这偏离原着的剧情,会带来怎样的变数?
“那他可告知你真实身份了?”她试探着问。
谢清予的问题像一盆冷水浇下,李长乐垂眸,轻声问:“阿予,我是不是很不知羞?”
明明只见了两面,却对方姓是名谁都不知道……
谢清予看着她纠结的模样,心中一软,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想什么呢,看上个男人怎么了?你只是喜欢一个人,又不是杀人放火。”
李长乐被她逗笑,眼中阴霾一扫而空:“你说得对,待下次见了,我就将人绑回来,管他是什么身份,我堂堂侯府小姐还配不上他不成。”
她扬起下巴,又恢复了往日那副骄傲的模样,只是眼波流转间仍带着几分羞涩。
“这可不是我教的啊!”谢清予轻咳一声,斟酌着词句:“那什么,只是确定对方心意之前,你莫要冲动……不是谁都能像我这般光明正大养男人的。”
李长乐闻言,脸色由红转白又转红,羞恼地瞪了谢清予一眼:“谁说要……要那样了!”
她猛地站起身,海棠红的裙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跟你说了,我去贡院门口等哥哥去。”
扶摇推门而入时,正看见谢清予倚在窗边,唇角噙着一抹浅笑,他眉眼舒展,捉住她微凉的手拢在掌心:“殿下何事喜悦?”
“女大不中留啊!”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谢清予顺势张开手,十指紧扣。
亲密的回应让扶摇长睫一颤,他屈膝半跪在地上微微抬眸,缱绻的目光恨不能将人溺在其中。
窗外春雨绵绵,氤氲的水气好似也染上了檀香,谢清予俯身亲了亲他的眼尾,青丝顺着肩胛滑落,拂过他的颈脖。
“殿下……”这声呼唤低哑缠绵,裹满了情欲的味道,锋利的下颌骨尽情舒展,他仰首吻上女子莹润的朱唇,辗转厮磨。
月白色的襦裙散落,露出了淡紫色的小衣,上头的并蒂莲花开正艳,左肩的伤口已然结痂,指尖轻轻抚过,带来阵阵酥痒。
“还痛吗?”扶摇眉头微蹙。
那么深的箭伤,短短十余日自然是没好的,可谢清予还是摇了摇头,右手已勾住他腰间玉带,在他耳边低语:“下次记得先脱自己的。”
“嗯……”一声低笑。
青丝倾泻,铺满了软塌,赤裸的腰背隔着层层雨幕在窗前影影晃晃,隐约的呢喃,弥漫巫山,极致的欢愉攀上顶峰,天光都暗了下来。
隔壁厢房中已备好了热汤,扶摇抱着她缓缓踏入水中,水波又开始晃荡……
夜深人静,疲惫至极的谢清予终于沉沉睡去,只是这一觉未到天明就被敲门声吵醒。
扶摇翻身而起,打开门却见茯苓焦急地站在门外:“太子妃娘娘要生了,只是情况不大好,太子殿下请公主快过去。”
“速去备马。”
雨夜宫道上,马蹄声如雷,扶摇将人拢在怀里,不过一刻已至宫门,候在角门的小太监连忙引着谢清予上了软轿,一路往东宫疾行。
到了玉芙殿,外头已是人头攒动,太医们聚在廊下低声商议,竟是连皇后都来了,谢煜脸色发白,抓着她的手隐隐有些颤抖:“芙儿想见你,小五……我……”
谢清予反握住太子颤抖的手:“皇兄放心,会没事的。”她转身欲入内殿,却被白芍拦下:“公主云英未嫁,怎好进产室呢!”
“滚开!”谢煜一声厉喝,眼中寒光吓得白芍踉跄后退,谢清予闪身进了内殿,里头帐幔低垂,烛光明亮,淡淡的血腥气混着苦药味,直往人鼻窍里钻。
产床上,沈芙面色惨白如纸,十指死死绞着黄绫,见谢清予进来,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吐出两个字:“阿予……”
“嫂嫂别怕,我陪着你!”谢清予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脸色温和又冷静:“太医说胎儿健康,胎位也正,你和小皇孙都会平安无事的,皇兄已经去信给沈大人,待洗三那日当舅舅的可要备上一份厚礼才行。”
这样安慰的话沈芙已听了数遍,可直到此刻她心中的恐惧才消褪了些许,她反手抓住谢清予的手,艰涩地点了点头。
阵痛再次袭来时,谢清予感觉自己的手骨几乎被捏碎,却仍柔声引导:“深呼吸,先别用力,等宫口打开了再一鼓作气,相信我,别怕!”
女医跪在床尾,不时探着她的脉息,直到稳婆忽然喊了一声:“娘娘使劲儿!”
沈芙忽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指甲“咔”地折断在雕花床栏上。谢清予喉咙干涩,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神色:“嫂嫂,你和皇兄马上就当爹娘了!再努把劲儿!”
又是一阵嘶哑的痛呼声,稳婆突然喊道:“快,头出来了!”
“啊——”
天光正亮,檐下铁马“叮”地一响,应着婴孩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