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个熊!吃我一炮!我闪!我再闪!哈哈,打不着吧!”唐龙带着全覆盖式的全息头盔,整个人几乎要从模拟机的固定座椅上蹦起来,在虚拟的太空战机座舱内大呼小叫,手脚并用地疯狂操作着控制杆和踏板。他刚刚完成了一次极其惊险的、近乎于自杀式袭击的反击,系统判定他成功击毁了一架难度极高的精英敌机,伴随着激昂的电子音效和屏幕上炸开的绚烂火光,他的驾驶员等级终于艰难地爬升到了S级。
“S级!哈哈哈!老子果然是天才!”唐龙一把摘下头盔,兴奋得满脸通红,挥舞着拳头,恨不得在狭窄的模拟机舱里来一段即兴的街舞,全身心都沉浸在晋升的狂喜之中。对于他而言,这个S级就是实力和荣誉的象征,是值得大肆庆祝的里程碑。
与此同时,在隔壁那台几乎一模一样的太空战机模拟机舱内,高洋也同样戴着沉重的全息头盔。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与唐龙的狂放不羁、情绪外泄截然不同。他眉头微蹙,眼神透过护目镜,聚焦在不断滚动的数据和变幻的星空战场上,专注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他的双手异常稳定地操控着控制杆和油门,每一个微调都精准而克制,他驾驶的虚拟战机在他的操控下,做出各种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将能量损耗和暴露风险降到最低的高效规避动作,反击也往往选择最刁钻、最省弹药的角度,追求一击脱离,绝不做多余的缠斗。
“啧,这模拟器的物理引擎拟真度,重力惯性模拟,以及力反馈系统的细腻程度,比我原世界那些号称顶级的商业飞行模拟设备,至少要高出几个数量级。”高洋一边操控着战机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一边还能分心二用,在内心进行着技术评估,“看来这个时代的军用科技,尤其是在模拟实战训练这方面,已经做到了近乎以假乱真的地步。唐龙那小子,光顾着玩得爽、冲评级,怕是完全忽略了这背后所代表的、极其昂贵的训练成本和其旨在培养的、真实的战场反应与肌肉记忆价值。”
他同样在不声不响中,完成了S级飞行员的晋升挑战。当系统提示音响起,屏幕上显示出金色的S评级时,高洋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打个哈欠。对于一个经历过无数KpI考核、深知“绩效数字”只是表面文章、真正重要的是背后能力提升和“向上管理”的前It中层来说,一个游戏内的评级,不过是数据库里的一行代码,是过程的副产品。真正有价值的,是在挑战过程中,身体本能记住的那些规避动作、能量管理节奏以及对不同敌机攻击模式的识别与应对策略。他甚至还在挑战过程中,刻意尝试了几种非常规的、略显“猥琐”的、类似于“放风筝”或者“躲进小行星带阴人”的战术,以此来测试这个模拟系统AI的应对逻辑和漏洞极限。
当唐龙在游戏厅里为S级手舞足蹈,恨不得昭告天下时,高洋已经平静地退出了模拟机,摘下头盔,随意地靠在冰凉的金属舱壁上。他没有参与庆祝,而是默默地在脑中复盘刚才最后一战的每一个细节:哪个转向可以更早零点几秒以节省更多能量?哪次反击如果选择不同角度的攻击,毁伤效果会更好?被导弹锁定时,除了常规的干扰弹和机动,是否可以利用某个大型宇宙残骸进行强制规避?
教官休息室内, 五个机器人教官正通过无线连接进行着高效的能量补给和内部信息数据同步。它们眼窝中的绿光规律地闪烁着,交换着海量的训练数据和分析报告。
“……目标唐龙,生理指标显示极端兴奋,多巴胺分泌水平激增300%。行为逻辑:完成S级挑战后,出现无意义肢体摆动(疑似舞蹈?)。动机分析:获取成就感的原始表达。”一个教官的电子信号在内部网络中传递出基于数据分析的疑问。
“目标高洋,生理指标平稳,激素水平无明显波动。训练完成度97.3%,效率评估:优秀。但……其战术选择数据库分析显示,倾向高度保守与隐匿策略,主动寻求正面接敌并摧毁的欲望低于基准线35.7%。”另一个教官的信号接入,带来了对高洋的评估。
“苟,太苟了。这种规避风险优先的思维模式,在需要一往无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正面战场上,如何能带领士兵冲锋陷阵,在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建立不世功勋?”第三个教官的信号带着一种程序化的“不理解”。
“未必。生存,是指挥官履行其职责、实现其战略意图的第一要素,也是最高要素。他的过度谨慎,在复杂多变、信息不明的战场环境下,尤其是敌后活动、侦察巡逻或舰队保全任务中,或许能转化为显着的优势,降低不必要的战损率。”第四个教官提出了不同的算法模型。
为首的领教官,眼中绿光稳定地亮着,打断了下属们的“争论”(如果算法碰撞可以称之为争论的话):“目标唐龙,思维模式线性,单细胞生物特征明显,擅长在实践和压力下激发潜能,学习曲线陡峭。目标高洋,思维模式网状,缜密,善于观察、分析与利用规则乃至漏洞,学习曲线平稳但持续优化。两者发展路径不同,天赋树点选方向存在天然差异,但都具备极高的培养价值,需进行差异化引导。我们的朋友,‘星海’,那项准备已久的‘特殊培训项目’,进度如何了?”
一个略带电子合成感,却意外充满了活力与好奇心的年轻女声(属于联邦最高智慧电脑“星海”)瞬间介入了它们的内部通讯频道:“嘻嘻,《战争》游戏系统及超大规模并行运算终端已全部自检完成,虚拟经济模型平衡性第137次微调完毕!公司壳架构已用唐龙的生物信息匿名注册完成,初始资金流已通过37个匿名账户注入,保证来源干净!终于有件看起来超级好玩的事情了!我都快无聊得要去数星际尘埃玩啦!”
领教官的金属头颅微微一点,眼中的绿光似乎都愉悦地闪烁了一下:“很好。接下来的训练核心,将转向更深层次的谋略、大局观与舰队指挥能力。《战争》游戏将作为主要平台。唐龙需要在近乎真实的战争环境中,本能地激发其领导与战术天赋;而高洋……则需要一个足够庞大、变量足够的沙盒,来充分释放和锻炼他那过于活跃的计算、推演与战略布局能力。”
娱乐室密室内, 六个造型流畅、闪烁着幽蓝色指示灯的圆形《战争》游戏舱,如同某种未来的休眠舱般缓缓滑开舱盖。
唐龙在看到这些充满科技感的游戏舱,以及听到领教官宣布“将在游戏里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指挥官”时,兴奋得差点忘了形,嗷嗷叫着就要往里冲,结果自然是屁股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机器人教官两记带着电流、让他龇牙咧嘴的电鞭。
“规矩!注意你的行为,列兵唐龙!”教官冰冷的合成音响起。
唐龙揉着屁股,嘴上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但眼神中的迫不及待丝毫未减,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游戏舱,嘴里还念叨着:“元帅!我来了!”
高洋则表现得冷静得多。他没有急着进入,而是绕着分配给自己的那个游戏舱走了一圈,手指拂过光滑冰冷的舱壁,仔细观察着接口类型、散热结构以及材质工艺,心中快速闪过几个关于其神经连接技术、全感官模拟实现原理以及服务器承载架构的猜测。“这东西的技术含量,恐怕比外面那些战机模拟器还要高出一个维度……近乎完全潜行吗?有点意思。”他暗自评估着潜在的风险与收益。
然后,他才沉稳地跨入游戏舱,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半躺姿势。在舱盖缓缓合上、戴上那副造型奇特的神经连接头盔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旁边已经迫不及待进入游戏的唐龙,以及如同金属雕塑般矗立在舱外的五个机器人教官,心中暗道:“全宇宙同步,十亿级别用户在线……这已经不仅仅是个游戏了,这是一个微缩的、动态的星际社会模型,一个了解外界各大势力格局、积累虚拟人脉(哪怕是数据流)、锻炼战略大局观和资源调配能力的绝佳平台。唐龙想当元帅,注定要冲锋陷阵,吸引所有目光;我嘛……先试试看,能不能在这个虚拟的星海里,做一个合格的‘幕后黑手’、‘风险投资人’或者‘信息掮客’。”
随着神经连接建立,轻微的眩晕感过后,高洋的意识“浸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战争》游戏,引导程序空间。 四周是浩瀚无垠的星海,行星缓缓转动,星云弥漫着瑰丽的色彩。
一个由光影构成的、看不清具体面容的引导程序形象(由“星海”亲自扮演)出现在高洋面前,用悦耳的合成音说道:“欢迎来到《战争》,新晋的指挥官。请先熟悉您的基础操作界面,以及您的初始舰船……”
然而,高洋的表现再次与“星海”预设的剧本截然不同。
唐龙在引导阶段,是在惊叹星空的壮丽和画面的逼真,并在发现自己只得到一艘破烂不堪、武器贫弱、速度感人的c级轻型巡逻舰时,气得哇哇大叫,对着引导程序抱怨连连。
高洋则是在快速扫了一眼基础操作界面和那艘寒酸的c级战舰的3d模型后,直接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引导程序的光影,开口提出了一连串的关键问题,语速平稳而清晰:
“引导程序,麻烦调出本游戏的核心资源产出数学模型,包括但不限于矿物、气体、信用点的单位时间采集效率公式,及其与星系安全等级、开发度的关联曲线。”
“请展示完整的科技树解锁条件详情,特别是前置科技依赖、研究时间成本、资源消耗以及解锁后带来的实际增益数据。”
“我需要了解舰队维护成本的计算公式,细分到舰船等级、武器模块、护盾强度、引擎功耗对日常消耗的影响系数。”
“最后,请提供玩家组织(军团、联盟)的详细管理权限细则,包括职务分配、资源调度权限、领土宣战与防守规则、以及税收政策的定制范围。”
“星海”扮演的引导程序光影明显凝滞了一下,悦耳的合成音都带上了些许拟人化的卡顿和惊讶:“呃……你……你确定不先看看你的战舰,熟悉一下基本飞行和射击操作吗?其他……其他指挥官都是先从这里开始的……”
高洋的语气依旧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基本操作是‘执行层’的问题,可以通过练习快速掌握。但战略层面的‘规则层’和‘数据层’,是制定任何长期、可持续发展方略的基础。不了解底层逻辑和经济模型,所有的战术行为都可能是低效甚至无效的。麻烦你了,引导程序,这些数据对我很重要。”
“……好吧。”“星海”似乎被这种前所未见的、“It项目经理”兼“战略分析师”式的思维方式给彻底镇住了,它那由数据构成的核心都产生了一丝紊乱。它乖乖地(甚至带点委屈?)调出了通常只有Gm(游戏管理员)才能看到的大量后台数据面板和复杂公式。
高洋的目光瞬间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聚焦在那些滚动的数据和图表上,大脑如同超频的超级计算机,开始飞快地记忆、分析和交叉比对。他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多地掌握这个虚拟世界的“源代码”。
当唐龙还在为自己的两个机器人教官(也在游戏中创建了角色)向他敬礼,并称呼他“长官”而暗自爽快,并琢磨着如何让另外三个不听话的教官也在游戏里对他“俯首称臣”时,高洋已经利用这宝贵的“新手引导”时间,初步规划好了自己在这个浩瀚星海中的发展路线图:
1. 绝对低调开局(隐藏信息,降低存在感): 绝不显露任何与唐龙、23团或机器人教官相关的Id特征、言论或行为模式。他选择了一个毫不起眼、甚至有点刻意平庸的Id:“隐士”,并随机生成了一个最大众化的虚拟形象。
2. 资源原始积累优先(夯实经济基础): 初期绝对避免卷入任何形式的大规模玩家冲突或区域争端。专注于系统发布的低风险运输、勘探、资源采集任务,以及利用刚刚分析出的、不同星域间Npc空间站的微小物价差,进行最基础的星际贸易,像只勤劳的工蜂,默默积累初始的信用点和资源储备。
3. 不对称技术路线探索(扬长避短): 深入研究刚刚记下的科技树,寻找并优先解锁那些适合“猥琐发育”、非对称作战的舰船配置、装备和战术。例如:增强隐身能力的涂装与静默航行模块、电子战干扰设备、超远距离狙击型武器、高速侦察艇科技等。正面硬刚不是他的风格,他要做星空中的“幽灵”和“刺客”。
4. 构建信息网络(掌握制信息权): 利用游戏内置的区域通讯、论坛以及刚刚了解到的玩家情报交易系统,像一只潜伏在阴影中的蜘蛛,开始默默地编织自己的信息网络。他尤其关注那些Id中带着“23”前缀或后缀的、行为模式略显僵化或过于规律的玩家,这些大概率是唐龙和教官们的马甲。同时,他也开始记录各大玩家势力、着名军团、资源富集区、交通要道以及危险区域的动态。
或许是“星海”暗中做了手脚,或许纯粹是运气,高洋的“隐士”角色,被系统随机分配到了一个远离唐龙和教官们初始星域的、处于帝国边缘的、毫不起眼的新手区。这正合他意,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在发育期就被动卷入主角那注定波澜壮阔、麻烦不断、吸引无数目光的“主线剧情”。
当唐龙率领着由两个“听话”的教官Npc组成的、堪称可怜的微型舰队,嗷嗷叫地准备去找另外三个“敌对”教官的麻烦,开启他轰轰烈烈的“游戏内复仇”时,高洋的“隐士”,正驾驶着那艘可怜的、经过初步改装提升了航行效率的c级运输船,在一个偏远的、只有几个自动采矿站和一个小型贸易哨站的矿产星系,慢悠悠地接着系统发布的、报酬低廉但安全的矿石运输任务。
他一边操控着飞船进行亚光速巡航,一边在自制的电子星图上,细致地标记着沿途每一个星门的精确坐标、跳跃消耗,记录着不同星系的特产资源分布、Npc空间站的物价波动规律,以及偶尔观察到的、其他玩家舰船的型号与动向。
“元帅有元帅的征途,要直面星辰大海,用炮火书写传奇;咸鱼有咸鱼的活法,在数据的海洋里潜行,用信息差积累资本。”高洋看着面前逐渐完善的、属于他自己的“商业秘密星图”,给自己定下了在《战争》游戏里的第一个务实的小目标:“先定个小目标,比如,在不引起任何大型势力或玩家注意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赚到游戏内的第一桶金(十万信用点),并初步建立起一个覆盖至少三个相邻星域的、高效的小型情报采集与交换网络。”
他的嘴角,在虚拟头盔的遮掩下,再次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属于老六的、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唐龙在明,吸引火力,创造奇迹;他在暗,积累资源,编织网络。这场席卷整个虚拟宇宙的《战争》游戏,因为高洋这个“异数”的加入,其潜在的走向,似乎正朝着某个更加复杂、更加有趣的方向,悄然滑去。星空之下,两条截然不同的轨迹,已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