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晶树洞内，大战后的死寂比战斗时的喧嚣更令人窒息。
洞壁上的裂痕如同垂死巨兽的伤口，原本晶莹剔透的结晶骸骨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仿佛连它们都在为这场惨胜哀悼。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焦糊气息，精灵族特有的生命灵气如同倔强的野草，在废墟间顽强地闪烁着绿色光点，试图修复这片疮痍之地。
萧瑧天盘膝坐在洞中央，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未愈的伤势。
擎苍妖皇的法则之力如同附骨之疽，在他经脉中肆虐，若非混沌之气源源不断地化解，他早已爆体而亡。
他的意识沉入丹田，那方混沌小世界的雏形此刻黯淡无光，唯有中央一缕灰蒙蒙的气息仍在顽强运转，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不远处，璃月昏睡在一块散发着微弱绿光的苔藓上，阿玥纤细的手指轻抚她的额头，将精纯的生命能量注入她体内。
精灵族长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连续的战斗和救治几乎耗尽了她的力量。
“他怎么样？”阿玥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熟悉新身体的千幻魔王。
千幻——如今占据着灵狐长老狐绥的肉身——邪魅一笑，七条狐尾在身后舒展，散发出诡异的魔气与妖气混合的波动：
“死不了。混沌体要是这么容易死，上古时代就不会被天地忌惮了。”
他适应着这具主宰中品灵狐之躯，指尖流转着一缕粉红色的魅惑法则，
“这老狐狸的底蕴倒是不错，可惜神魂太弱，白白便宜了本王。”
焚天煞剑插在地上，剑身红黑光芒交替闪烁，发出满足的嗡鸣。
吞噬了众多妖魂，尤其是狐绥的部分魂力后，剑灵的气息明显壮大了几分：
“桀桀，小子，赶紧恢复，老夫感觉更大的麻烦要来了。妖皇陨落，妖域绝不会善罢甘休。”
萧瑧天缓缓睁开眼，眸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前辈说得对。被动防守只有死路一条。”
他看向千幻，
“狐绥的身份，是一步好棋。前辈，能否请你返回灵狐族，伺机而动？”
千幻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狐绥那张老脸上浮现出与之不符的狡黠神情：
“明白，让老夫去当内应，搅他个天翻地覆嘛。正合我意。这老狐狸的记忆和功法，本王已消化得七七八八，混进灵狐族不成问题。”
他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说不定，还能给那位新妖皇玄烨，送上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
商议既定，千幻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模糊的狐影，气息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悄无声息地遁出精灵祖地，朝着灵狐族的方向潜行而去。
他的离开，如同在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将扩散至整个妖域。
“萧大哥，你真的相信他吗？”阿玥担忧地望着千幻消失的方向。
魔族诡诈，这是刻在万族骨子里的认知。
萧瑧天艰难起身，走到璃月身边，轻轻擦去她额角的虚汗：
“相信？不。是互相利用。我们需要时间，而他，能为我们争取时间。在更大的威胁面前，暂时的合作无关信任，只关利益。”
他的目光深邃，经历了太多背叛与厮杀，他早已明白，在这视众生为刍狗的天道下，唯有力量与筹码才是永恒的真理。
片刻休整后，在阿玥的引领下，萧瑧天抱着依旧虚弱的璃月，跟随精灵族大长老——一位须发皆白、手持虬龙木杖的老精灵，向着祖地最深处走去。
穿过一条由发光藤蔓自然形成的通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矗立着一座由一株依旧散发着微弱生机的“生机古木”自然生长而成的祭坛。
祭坛古朴沧桑，每一道纹路都仿佛记载着万载时光。
祭坛最中央，一具与古木根系几乎融为一体的水晶棺椁静静摆放，棺内躺着一具栩栩如生的精灵骸骨，她身着古老的华服，即便逝去万载，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与磅礴的生命气息。
“此乃我族最后一位不朽者——‘生命圣王’艾尔雯陛下。”老族长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冰冷的水晶棺，声音沙哑而悲凉，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无尽的悲痛，
“万载前，域外天魔撕裂虚空，入侵我族祖地，欲吞噬生命古树之本源。圣王陛下为守护族人，燃烧自身不朽生命本源，引动古树全部力量，施展禁咒‘生命赞歌’，终将强敌击退……”
老人浑浊的眼中流下两行热泪：
“然陛下自身……道基崩毁，神魂俱灭，只留下这具不朽骸骨，警示后人和平的代价。”
他环顾四周，这片空间虽然生命气息浓郁，却难掩一种根源上的衰败，
“自圣王陨落，我族赖以生存的‘生命古树’也随之枯萎大半。更可怕的是，陛下临死前，以无上生命法则对自身血脉施加了一道‘生命枷锁’诅咒……”
“诅咒？”萧瑧天眉头紧锁。
“是诅咒，亦是保护。”老族长惨然一笑，
“陛下恐后代子孙力量不足，反遭觊觎，故设此枷锁。修为越高，晋升时所需生命能量越庞大，且极易遭遇‘生命枯竭’之劫。万载以来，我族再未诞生过妖王级（主宰上品）的强者，只能偏安一隅，日渐衰落。”
就在这时，水晶棺中的骸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柔和但浩瀚的生命波动荡漾开来。
老族长身躯一震，激动地看向萧瑧天：
“但圣王亦留下预言：当身负混沌、能中和万法之外力者降临，或可引动骸骨中残留的不朽生命本源，暂时打破枷锁，释放‘生命破晓咒’，为我族争得一线生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瑧天身上。
“引动圣王本源，凶险万分！”老族长语气极其严肃，
“需有人以自身为媒介，承受不朽生命力的冲刷。其力浩瀚，非寻常肉身可承。轻则经脉尽碎，沦为废人；重则……被同化为生命法则的一部分，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众精灵闻言，面色皆白，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又被浇上一盆冷水。
萧瑧天沉默地看着水晶棺中的骸骨，又看向怀中脸色苍白的璃月，最后目光扫过周围精灵们那饱含期盼却又不敢奢求的眼神。
他想起了天妖祖的托付，想起了擎苍的碾压，想起了仙庭的冷漠，想起了这一路走来的鲜血与背叛。
力量，总是需要代价的。
想要守护，就必须拥有足以打破规则的力量。
他轻轻将璃月交给阿玥，踏步上前，声音平静却斩钉截铁：“我来。”
“萧大哥！”阿玥惊呼。
“我的混沌体，海纳百川，或许是最佳的容器。”萧瑧天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为了璃月能活下去，也为了……给你们，给所有被压迫者，一个能看到破晓的希望。”
璃月虚弱地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却被他用温柔而坚定的眼神制止。
那眼神在说：相信我。
仪式开始。
在老族长低沉古老的咒文吟唱中，祭坛周围的符文逐一亮起，磅礴的生命能量从生机古木和水晶棺中涌出，汇聚成绿色的光流。
萧瑧天将双手按在水晶棺上，全力运转《混沌衍界诀》，灰色的混沌之气缓缓注入棺中。
起初，棺椁毫无反应，死寂得令人心慌。但随着混沌之气的持续输入，仿佛是钥匙打开了尘封万载的锁，水晶棺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翠绿色光芒！
一股浩瀚如海、精纯至极的不朽生命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萧瑧天的手臂，疯狂涌入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