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时间就是三天之后,空气中却依旧纠缠着那晚龙王焚城留下的余味——熔化的金属、碳化的石头与诸多物质融化冷却凝结的灰色晶体,无声地诉说着那晚魔龙肆虐的恐怖神威与可怕破坏力。
那遮天蔽日的巨大龙翼带来的阴影,那幽蓝诡异如冥河之水的液体龙焰,仅仅刹那便将善主们视作最后倚仗的猎龙弩就地融化,化为满地残骸和熔融物,就好像是神明随手丢弃的失败玩物。
然而,极致的恐惧并未催生出臣服的理智,反而像一剂猛毒,彻底激化了善主们鱼死网破的反抗之心。
一直主张死战的雅赫赞,面对龙焰精准焚化猎龙弩的绝望,不仅死战到底还拒绝任何人的投降建议,甚至一怒之下将主张投降的瑞茨纳克直接扣押,这一鲁莽之举彻底点燃了整个奴隶主阶层。
他悍然在自己的场地内扣押客人的消息,如同野火般窜遍全城,顷刻间将各派一直引而不发的矛盾彻底引爆,内斗变成公开的互相攻击和厮杀。
支持雅赫赞的主战派与群龙无首却惊惧交加的投降派,在这座砖石城中兵刃相向,直接打破了阿斯塔波的稳定和秩序。
昔日推杯换盏的宴饮高朋,今日已成不死不休的死敌,并且逐渐由上层开始向手下蔓延开来,演变成战争。
昔日熙熙攘攘的街道已经狼藉一片,惨叫与怒骂取代了往日的市井喧嚣,浓烟从多处高塔升起,阿斯塔波正陷入一场空前的疯狂的自我毁灭之中。
在这混乱帷幕的深处,马戈兹·戴加利安一改此前神秘做派,总是公开场合呼吁各方冷静,不断派人救火并且改变为弱者提供救济,以自身居住的堡垒为中心不断平息动乱。
三天时间,还真让他顺利掌控了西城,让这里变成一片远离战火的安宁之地,他获得了空前的名声。
同时还不断联系自己的好友加入,并暗中投降派的各位善主,共同组成反战联盟。
但是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他早已通过绝密渠道,向城外那位拥有绝对力量的龙王大人传递情报,因为他早已献上了自己的忠诚并希望回归瓦雷利亚怀抱。
此刻,他冷眼旁观雅赫赞的疯狂,任由他带着麾下派系与瑞茨纳克的投降派互相厮杀,甚至还会在不经意间暗中推波助澜,尽一切去给他们放血。
他需要让这场混乱攀升至顶点,让这座城市不可控的力量彻底沉溺于战争的泥沼,他方能以拯救者的姿态登场,收获最大的威望和权力。
他麾下那些看似负责维持秩序的家丁,实则如同无声的影子穿梭于烽火之间,将一份份详尽的情报——那些最顽固的抵抗者名单、他们的兵力分布以及据点的确切位置——源源不断地送入城外那座寂静而威严的大营。
城外,帝蒙斯的大营依旧固若金汤,即便是一只苍蝇都难以飞得进来,这与城中的混战厮杀判若两个世界。
他安静立于营前,身姿挺拔如一柄待出鞘的利剑,紫色的眼瞳深不见底,映照着远处城市升起的缕缕黑烟。
马戈兹的密信就在他指间,羊皮纸上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即将被终结的生命。
善主们的内斗以及厮杀落在他眼中,渺小得近乎可笑,如同蚁穴中的争斗,全然不知巨轮即将碾过。
他们的傲慢筑起了愚昧的高墙,竟以为那些低劣的权谋与可笑的刺杀,能在真正的、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改变力量对比,完全不知道绝对的力量面前这都是笑话。
他们甚至不懂得一个孩童都明白的道理——面对更强大的力量,唯有绝对的服从与虔诚的跪拜方能换取一线生机。
他转身走向那片巨大的、呼吸着的身影,蓝龙米亚匍匐于地,覆盖着靛蓝色鳞片的躯体,宛如一座沉睡的巨型雕塑。
每一次呼吸都能引起空气的震动,每一次龙翼扇动都能带来一阵大风。
感知到帝蒙斯的临近,它巨大的头颅缓缓抬起,熔金般的竖瞳睁开,内里仿佛有液态的火焰缓缓流转。
一种超越言语的深厚纽带联系着龙与骑士,帝蒙斯能清晰地感受到米亚那平静外表下,对释放毁灭之力的纯粹渴望,那是烙印于血脉深处的古老天性。
他伸出手,指尖划过米亚鼻梁上那比精钢更为坚硬,但是触摸起来却很温润的鳞片。
“米亚,看来我们需要唤醒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让他们知道龙王的威严不可冒犯,巨龙的力量不可想象。”帝蒙斯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裁决断。
“现在是时候让他们记得何为贝勒里斯的威严!”
他潇洒利落地翻身登上龙背,准备前往阿斯塔波清算。
仅是一个心念微动,米亚便昂首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咆哮,声浪如同实质的战锤轰击着空气,令营地内所有将士无不心神震撼,纷纷低下头颅以示最高的敬畏。
米亚巨大的双翼豁然展开,遮住了大营上空的阳光。
伴随着龙翼拍动,卷起冲天尘土,那庞大的龙躯便扶摇直上、撕裂云层,向着那座仍在自戕的城市,投下宣告最终审判的阴影。
当死亡的阴影再度笼罩阿斯塔波,这个号称屹立千年的古老城市,即将走在毁灭的边缘。
米亚在阿斯塔波苍穹之上盘旋,体长近百米的庞大龙身,其存在本身便是一种无可抗拒的天威,让下方街道间那些渺小如虫豸、仍在互相撕咬的凡人们瞬间僵直。
所有的仇怨、贪婪与惊惧,在此刻皆被一种更为原始、更为绝望的恐怖彻底淹没。
兵刃在叮当声中坠地,呐喊声瞬间凝固在喉间,唯有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擂动,如同绝望的鼓点,宣告死亡正在逼近。
帝蒙斯的声音经由某种古老的瓦雷利亚秘术放大,冰冷如永冬之地的万年寒风,清晰地叩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阿斯塔波的凡人们!你们以背叛回应宽恕,以癫狂践踏秩序!善主雅赫赞及其服用,不但亵渎龙威、威胁龙王,更将带着你们所有人以其对抗龙王的怒火!”
“我给了你们机会,也给了你们时间,很可惜!你们并未勇敢站出来反抗,并未反对善主,这就意味着你们做出了选择。现在你们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买单了,龙焰之下众生平等!”
“现在就接受真龙之怒吧!”
伴随着帝蒙斯的宣判,龙焰正在米亚巨口中汇聚,那幽蓝与炽白的毁灭性能量光芒暴涨,宛如在地面之上诞生了另一颗充斥着暴烈意志的太阳,散发出的炽热高温让远处的空气都为之扭曲蒸腾。
毫无疑问,一旦这力量落在阿斯塔波,必定有很多人瞬间灰飞烟灭。
就在这毁灭洪流即将倾泻而下的刹那,一个身影奋力冲上了中央广场最高的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