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红堡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石墙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唯有国王书房的那扇高窗还透着烛光，如同垂死者不肯熄灭的生命之火。
“人瑞王”杰赫里斯·坦格利安一世裹着厚重的雪熊皮裘，枯槁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动，仿佛在描摹一张无形的维斯特洛地图。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塞妮拉和及其孩子赛蒙多半落入帝蒙斯手中的消息，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毫无争吵捅进他衰老的心脏并反复搅动着，让他一直处于钻心之痛。
痛楚过后，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和憋屈，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直到现在愤怒之火仍在心底燃烧。只是那火焰不再灼热滚烫，而是变成了钢铁一般的沉默和冰冷。
他抬起浑浊的灰眼，看向静立在阴影中的御林铁卫队长莱安·雷德温，低声询问起来“莱安，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莱安的声音低沉如磐石“陛下，帝蒙斯得手后必然密切关注我们的反应，而且戴蒙亲王的耐心向来有限，雷妮丝公主也不会坐视继承权长期悬而未决，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不会太多。”
“看来必须要尽快做出选择了，不能再长期悬而不决了。”杰赫里斯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冰层下挤出来。
“既然我无法做出让任何一方满意的决定，那就让七国的意志来做出选择。”
莱安爵士纹丝不动，但眼神微微闪烁。
“去请大学士，还有首相。”杰赫里斯命令道，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血丝的甜腥和破败感。
当头发花白的大学士欧维尔和首相奥托·海塔尔匆匆赶到时，杰赫里斯已经撤去熊皮裘，勉强挺直脊背端坐在座椅上。烛光在他深刻的皱纹里跳跃，映照出一种摇摇欲坠的权威。
“你们都知道现在的形势，帝蒙斯的爪子已经伸进了维斯特洛并且玷污了坦格利安的神圣血脉，或许什么时候他就会带着自己的龙打上维斯特洛。”杰赫里斯开门见山。
“如今，维斯特洛不能再陷入内斗也经不起内斗了。”
首相奥托·海塔尔微微躬身，声音温和却带着精明的考量：“陛下的意思是？”
“召开大议会，选择一位让大家满意的铁王座继承人。”杰赫里斯吐出这三个字，仿佛有千钧之重。
“召集七国所有贵族前往赫伦堡，让他们在韦赛里斯、戴蒙、雷妮丝和塞妮拉之间选出铁王座的下一位主人。”
书房里一片寂静。奥托首相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大学士欧维尔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
“陛下，这太冒险了。贵族们各怀心思，大议会可能演变成各方角力的战场。”奥托谨慎地措辞。
“现在的形势你们都很清楚，如果继续强行压制，或许不等帝蒙斯打过来内斗就会在红堡内部爆发！”杰赫里斯的声音冷得像冰。
“将矛盾置于大庭广众之下，由七国贵族共同选择自己的国王，这样至少能让很多人闭嘴，也是为我们争取时间！我相信韦赛里斯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提到长孙的名字时，他语气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复杂。
他转向大学士：“欧维尔，向七国贵族宣告大议会三个月后在赫伦堡召开。候选人有我的孙子韦赛里斯·坦格利安和戴蒙·坦格利安，我的孙女雷妮丝·坦格利安以及我的女儿塞妮拉·坦格利安。”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不容置疑：“在议会做出决定前，韦赛里斯作为长孙，将继续居于龙石岛代行龙石岛亲王职责。”
大家都很清楚这是一步险棋。给
表面看起来这是给戴蒙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安抚这头暴躁的浪荡王子，同时也为雷妮丝打开合法竞争的大门，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最后决定将塞妮拉的名字列上，那是对帝蒙斯的无声宣告。而
所有人都知道国王在维持韦赛里斯的地位，既是给王国的稳定假象，也是观察诸侯态度的试金石。
只是，没有人知道国王内心，这些都只是过渡。
奥托首相微微颔首，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作为御前首相，他立即开始权衡这个决定对海塔尔家族利益的影响。
“立即派出渡鸦和最快的信使，传出消息。”杰赫里斯挥挥手，疲惫再次涌上。
诏书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七国激起汹涌波澜。
在龙石岛，韦赛里斯捏着诏书在铺着海图的长桌旁踱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红晕。“召开大议会，祖父要正式确认我的继承人地位！”
但当独处时，他眼底的紫色异光不受控制地闪烁，血契的力量像无形藤蔓缠绕着他的心智。“戴蒙……他会不会……”
这个时候，他有些神经质地怀疑起戴蒙起来，甚至双手紧抠着窗台。
与此同时，戴蒙在武器库内将诏书扔进炉火。
“我的祖父啊！英明一世却难逃晚年糊涂吗？就像老狼王已经无力掌控狼群，想要把选择权丢给狼群来选择他属意的新狼王？”
“难道您不知道权力的游戏只认血与火，新的狼王诞生从来都是杀出来的？”他嗤笑着拿起瓦雷利亚钢剑暗黑姐妹，剑身映出他眼中燃烧的野心。
他转身对谷地的使者低语：“告诉简妮夫人，她期望的‘合作’可以详谈了。”
随后又安排人前往蟹岛看看赛提加波略，寻求其对海上‘秩序’的看法。
做完安排之后，他抚摸着科拉克休的龙鳞，他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至于同样被血契困扰的兄长韦赛里斯，他眼中只有轻蔑。而雷妮丝……那个他曾拥有又因权力算计分开的女人，如今成了对手，让他心中涌起复杂的感觉。
在潮头岛，雷妮丝站在俯瞰港口的露台上，海风拂动她的黑发。“海蛇”科利斯已逝、戴蒙又分道扬镳，潮头岛的势力大不如前，并且还有戴蒙控制着部分势力。
“祖父看起来是给了我们所有人一个机会，但实际上早已结果注定。”她低语。
“不愧是统治维斯特洛半个世纪的人瑞王啊！这一个看似公平实则危机四伏的机会，悄然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身后几位忠臣肃立着。
她开始写信给风息堡的母族拜拉席恩，并联络鹰巢城、试探高庭。失去科利斯又与戴蒙分道扬镳后，她必须为自己和儿子兰尼诺重新编织一张可靠的关系网。
在君临，奥托·海塔尔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重新盘算。
他召来心腹，低声吩咐：“密切关注各大家族的动向，特别是河湾地的反应。暗中推动大家支持韦赛里斯，我们要全力确保韦赛里斯上位，海塔尔家族都能占据有利位置。”
大议会诏书发布后的第七个夜晚，红堡表面平静。杰赫里斯靠在书房壁炉旁，审阅着赫伦堡的修缮清单，眼皮沉重。
书房门无声推开，莱安爵士脸色凝重地走进，将一个油布包裹放在桌上。
“陛下，一封来自瓦兰提斯的密信！”
杰赫里斯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开，他枯瘦的手指解开包裹，里面是一封上好羊皮纸书信，紫色蜡封上印着变体的贝勒里斯家族那三色三首巨龙纹章。
他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这个时候帝蒙斯的来信绝不简单。
划开蜡封，展开信纸。字迹凌厉，措辞毫不客气：
“杰赫里斯·坦格利安国王：
想必你已知晓我为何来信。塞妮拉及其孩子赛蒙的下落唯有我知道，不过我不会对他们母子做什么，并且还会送他们前往赫仑堡参加大议会，不过你必须承认盖蕊享有同等的继承权，与其他候选人平等。
否则后果自负，勿谓言之不预。
瓦雷利亚自由王国之王帝蒙斯·贝勒里斯”
短短几行字，就像重锤砸在杰赫里斯心上。他仿佛能透过纸背看到帝蒙斯那双冰冷的紫金色眼眸，感受到那毫不掩饰的傲慢与威胁。
“盖蕊……”他喃喃道，那个在瓦兰提斯为人质、几乎被遗忘的小女儿的面容模糊地浮现在脑海。帝蒙斯不仅要干涉，还要强行塞进一个完全受他控制的候选人。
这是何等的嚣张！
握着信纸的手开始颤抖。他原以为大议会是摆脱困境的妙棋，现在却发现棋盘早已被帝蒙斯掌控。挫败感和怒火冲上头顶，让他一阵眩晕。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桌上，剧烈咳嗽起来，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莱安爵士无声递上水杯，被他粗暴推开。
难道坦格利安数百年的基业真要毁在他手中？
不。
绝不能！
他剧烈喘息，汗水浸湿银发。看着桌上那封简短而恶意的信，他眼中灰烬般的光芒在愤怒与压力下再次燃烧，变得冰冷而坚硬。
帝蒙斯想让他屈服？那就来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莱安，大议会照常举行，将盖蕊·坦格利安的名字加入候选人名单。”
莱安爵士眼中闪过惊讶，但立即躬身：“遵命，陛下。”
杰赫里斯艰难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玻璃。黎明前的黑暗正在退去，东方泛起鱼肚白。清冷的空气涌入，带着君临特有的臭味。
他紧紧握着窗棂，冰冷的花岗岩硌着松弛的皮肤。目光越过黑水湾，投向渐亮的东方海域。帝蒙斯的阴影如同海上浓雾，随着这封信变得更加具体而迫近。
他低声自语“大议会……现在将不再仅仅是为了选择继承人。”
这是一场在敌人明目张胆干预下的力量展示与艰难抉择。他要让帝蒙斯看看，坦格利安家族即便濒临绝境，也依然有一条老龙会在最后时刻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智慧与冷酷决心。
他浑浊的灰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还有一丝确定和自信“那就让我们看看，在七国诸侯的意志面前，在亲情、律法与赤裸裸的威胁之间维斯特洛贵族到底会选择谁，而你帝蒙斯的手又能伸得多长。”
他关上窗户，将外界喧嚣隔绝。
书房内炉火依旧，映照着老人孤寂而决绝的身影。棋局已然铺开，对手强行改变了棋局。
现在该轮到他了。这一步不仅关乎铁王座的归属，也关乎一个国王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