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在一个天气晴好的午后,帝蒙斯做出了一个令龙巢总管和侍卫长都紧张不已的决定。
他屏退了大部分随从,只留下最核心的无垢者护卫,然后亲自抱着凯撒和奥古,在帝芙琳和蒂芙尼担忧又骄傲的目光注视下,走向了宫殿深处那通往“龙之谷”的散发着硫磺热气的巨大通道。
越靠近龙之谷,空气越灼热,硫磺味也越发浓烈刺鼻。
巨大的洞穴深处,光线昏暗,只有熔岩池映照出的暗红色光芒在嶙峋的岩壁上跳跃。两个小家伙似乎被这陌生的环境惊扰,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发出细小的哼唧声。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却又带着古老威严的咆哮在洞穴深处响起。那是紫龙贝勒的声音。
紧接着,另一声更为欢喜并带着金属质感的龙吟回应,那是蓝龙米亚。
帝蒙斯停下脚步。他安抚地拍了拍怀中的孩子,然后沉声发出几个短促而奇异的音节,那是高等瓦雷利亚语中呼唤巨龙的真名与安抚的命令。
暗影涌动。紫龙贝勒那庞大得令人窒息的紫色身躯缓缓从熔岩池旁立起,它的鳞片在暗红的光线下如同吸光的深渊,巨大的头颅低垂,金色的竖瞳如同两轮燃烧的小太阳,冰冷地注视着帝蒙斯和他怀中那两个渺小得如同尘埃的生物。
米亚的体型稍小但线条更加流畅优美,通体覆盖着蓝色的鳞片,如同流动的水银,她盘旋在紫龙贝勒的上方,警惕地发出嘶嘶声,好奇地打量着那两个散发着熟悉血脉气息的小东西。
气氛紧张得如同凝固的火山岩。无垢者们握紧了长矛,尽管他们面无表情,但肌肉的紧绷暴露了内心的惊骇。帝芙琳和蒂芙尼在远处通道口,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帝蒙斯却异常平静。他抱着孩子,缓缓向前又走了几步,停在距离紫龙贝勒头颅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一个对凡人而言已是自寻死路的距离。他直视着那巨大的金色龙瞳,目光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特的交流。
“看,贝勒,这是凯撒·贝勒里斯,这是奥古·贝勒里斯。他们是我的血脉,也是你们未来的主人。”他低声说,声音在空旷的龙巢里回荡。
紫龙贝勒巨大的鼻孔喷出两股带着火星的热气,硫磺味扑面而来。它那恐怖的头颅又降低了几分,金色的竖瞳几乎贴到了帝蒙斯身前,聚焦在他怀中的襁褓上。
凯撒似乎被那巨大的眼睛吸引,停止了哼唧,睁着同样紫色的眼睛,懵懂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奥古则把小脸埋进了父亲的胸膛。
时间仿佛静止了。
巨龙的凝视带着原始的威压,足以让最勇敢的战士崩溃。帝蒙斯纹丝不动,像一座沉默的山峰,用自己的意志和血脉的力量构建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几秒钟后,紫龙贝勒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低沉悠长的咕噜声,那声音像是一种认可。它缓缓收回了头颅,巨大的身躯重新伏下,闭上了眼睛,仿佛再次陷入了沉睡。
米亚也停止了盘旋,落在不远处一块岩石上,收拢了翅膀,银色的眼眸依旧好奇地看着那两个小婴儿。
帝蒙斯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丝。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儿子,凯撒竟然伸出小手,朝着紫龙贝勒的方向无意识地抓了抓,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奥古也抬起头,小脸上带着懵懂的好奇。巨龙的深沉低吼与婴儿的咿呀声在这古老灼热的洞穴中交织,形成一幅奇异而震撼的画面——力量与毁灭,毁灭与新生,在这一刻好像形成了某种传承。
战略转向的大事尘埃落定,帝蒙斯也没有因此懈怠。
龙巢大厅朝会上的宣言并非空洞的口号,而是需要铁腕与智慧去落实的蓝图。他与麾下团队再次回到了挂满地图与羊皮卷轴的密室,开始了繁复而至关重要的内政深耕。
“根基不稳,征服便是空谈。”帝蒙斯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铺开的、描绘着自由王国全境,那以瓦兰提斯为中心,东端玛塔里斯,西端里斯、密尔、泰洛西所在的争议之地,最北端是由维隆瑟斯镇和萨梅尔构成的北方门户双子城,至于南端则是广袤的夏日之海构成的海疆,构成了一个占据整个厄索斯大陆西南角的广阔国土。
看着短短五年时间从无到有建成的瓦雷利亚自由王国,帝蒙斯由衷感觉到了自豪,但同时也有着深深的使命感以及不小的压力。
“现在我们瓦雷利亚自由王国已经成为厄索斯大陆西部最大的王国,超过八百万人口,这些被征服的土地必须真正熔铸成一个整体。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接下来的目标。”
布莱斯等文臣深以为然,他立刻铺开一份密密麻麻的草案:“陛下,首要在于律法。我们修订了《龙王法典》,新修订的法典核心是明确两点:国王的权威至高无上,任何叛乱、分裂行径都将受到最严厉的制裁;同时,保障最基本的秩序——生命、财产、契约的神圣。它简洁、统一,如同瓦雷利亚钢的锋芒,必须划破旧时代的混沌。”
帝蒙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龙王法典必须尽快推行下去,让瓦雷利亚自由王国每一个自由民、贵族、商人甚至是外邦人,都清楚知道并且记住,在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声音来自龙巢大厅的龙石王座。派出我们的法官,带上龙神教的僧侣,驻守各大城市。用法律约束人、用教义感化人,尽快构成稳定的新秩序。”
帝蒙斯深知,军队是王国的脊梁,而经济则是王国血脉。贫穷和混乱是叛乱的温床。
随后他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粗线“尽快完成玛塔里斯到密尔的龙石大道的设计图,我会派出巨龙完成龙石大道修建,将王国主要城市构成一个整体。今后要设立统一的关税关卡,税率要合理,但征收必须严格。密尔、里斯和泰洛西的港口,造船厂、染坊、玻璃作坊……都要恢复,更要牢牢掌控在我们的手中。”
布莱斯补充道:“自由王国货币的模版已经刻好。”
他呈上一枚沉甸甸的圆形钱币。
一面是威严的黑色龙石王座轮廓,另一面则刻着三头龙。“三头龙象征贝勒里斯家族,龙石王座象征至高的王。我们计划用新币取代纷杂的密尔金币、泰洛西月币、里斯蛇币,让王国的意志随着每一枚钱币的流通而深入人心。”
信仰是灵魂的锚地,更是国王意志的体现,现在龙神教大祭司的地位被空前提高。
“龙神信仰是唯一的光,加大传播力度,尤其是密尔和泰洛西。红神庙的残余势力,可以通过温和的手段改造他们,让他们尊奉紫金龙神,至于顽固派可以去见他们的神了……”帝蒙斯的声音不容置疑。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冷意说明了一切。“我们必须让共同信仰成为凝聚人心的粘合剂。”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表面的和平之下和光明背后那潜藏的、超越凡俗的威胁。
他单独召见了布莱斯,密室的阴影掩盖了他们的谈话。
“‘龙息’计划必须立刻启动。”帝蒙斯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耳语,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
“密尔总督府邸密室缴获的卷轴,关于那柄能操控海流的‘海蛇权杖’的传说……泰洛西老水手们世代相传的‘深渊低语者’的恐怖故事……还有洛恩河上游那些消失的洛伊拿古城遗迹,据说他们的水魔法能呼唤洪水……这些都不是空穴来风。
布莱斯,我需要你建立一个独立的网络,搜寻所有相关的线索、物品、遗迹,召集那些真正懂行的人——历史学家、星象家,甚至那些懂得古老咒语的人,研究它们、了解它们,最重要的是找出掌控它们或者至少防御它们的方法。
未来的风暴,可能来自深海,可能来自河流,也可能来自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我们不能毫无准备。”帝蒙斯紫色的眼眸在阴影中闪烁着冷光,
布莱斯深深鞠躬,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如您所愿,伟大的国王陛下。我将亲自挑选人手,‘龙息’会如同它的名字一样,隐秘而致命地燃烧。”
为了安抚被征服土地上那些心怀忐忑的精英们,帝蒙斯也展现了他的政治手腕。
他宣布将瓦兰提斯的选民议会进行扩大增选并在各大主城建立分支,由瓦兰提斯、密尔、泰洛西、里斯、玛塔里斯等主要城市各派代表组成。“”
帝蒙斯对布莱斯说:“他们可以发声,可以提出建议,也要让他们觉得自己被重视,被纳入王国的体系。但记住这只是一个来自社会各界的议会,在选民议会之上还有一个龙族议会,而拥有最终决定权的有且只有国王一人。”
黑色龙石王座的阴影,始终笼罩在议会的穹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