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夜的“教导”是冰冷而高效的。
沈蔷薇被迫沉浸在商业数据和案例分析中,像一块被强行按进水里吸水的海绵,窒息又不得不挣扎求生。陆沉夜并非时刻在场,他会留下任务,然后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间出现,用最犀利的言辞指出她的错误,不容许任何含糊与敷衍。
这天傍晚,他来到起居室时,沈蔷薇正对着一份复杂的股权结构图蹙眉。她穿着佣人准备的浅米色羊绒家居服,柔软的材质却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唯有那双紧盯着文件的眼睛,燃烧着不肯服输的微光。
陆沉夜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没有立刻靠近。他今天换了件深烟灰色的高定衬衫,袖口挽起一截,露出腕骨嶙峋的线条和那块价值不菲的铂金腕表,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收敛了锋芒却依旧迫人的优雅与冷寂。他静静地看着她苦恼的侧影,目光深沉难辨。
“这里,”他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吓了沈蔷薇一跳。他走上前,修长的手指隔着一段距离,虚点在图纸的某一处,“交叉持股的漏洞。看似分散风险,实则埋下了被第三方资本撬动的隐患。萧烬当年,就是用类似的手段吞并了顾家核心产业。”
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淡淡的、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让沈蔷薇脊背瞬间僵直。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他所指的地方,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萧烬那张带着邪气笑容的脸,以及……顾家败落时的惨状碎片(可能来自林晚的记忆或听闻)。
“看来,你对他印象颇深。”陆沉夜的声音低沉地响在耳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瞬间的恍惚。
沈蔷薇猛地回神,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
陆沉夜没有再追问,只是直起身,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复杂重量。“记住这种结构,也记住这种感觉。你的敌人,从来不止一个。”
他的话像是一根针,刺破了她试图维持的平静。她不仅是他的囚徒、学生,更被卷入了一场她毫无记忆的腥风血雨之中。无力感和愤怒交织,让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陆沈情感:教导中夹杂试探与提醒,虐心于无声处,蔷薇在压力下痛苦成长。
韩墨与林小鹿从废弃仓库险险脱身,带回了几张模糊的货物清单照片和一段录下的、提及“当年那批货”及“陆家老爷子”的残缺对话。安全屋内,灯光昏暗。
韩墨脱下了夜行用的黑色冲锋衣,只着一件深灰色速干t恤,紧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身上还带着仓库的尘土和一丝凛冽气息。他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对比,眉头紧锁。
林小鹿则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水。她穿着简单的卫衣和牛仔裤,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悸,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她悄悄抬眼看向韩墨冷硬的侧脸,想起仓库里他毫不犹豫将自己护在身后的那一刻,心跳再次失序。
“韩先生,”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这些线索,是不是能证明萧烬和陆振坤很早就开始合作了?”
韩墨“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语气听不出情绪:“还不够。需要更直接的证据链。”他顿了顿,补充道,“今晚,谢谢。”
林小鹿因为他这句生硬的感谢微微红了脸,低下头小口喝水,掩饰内心的波动。孤狼的认可,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让她雀跃。而韩墨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心中那堵冰墙,似乎又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江砚洲带着满身疲惫从公司回来,身上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丝质领带也被扯松,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阴郁。他推开卧室门,发现林婉已经睡下,背对着他,似乎睡得很沉。
但他敏锐地注意到,她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在他进门的瞬间细微地暗了下去。空气中,残留着一丝不同于家里香氛的、极淡的陌生气息(可能是她外出携带回来的)。
江砚洲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他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脱下衣服,走进浴室。水流声哗哗作响,掩盖了他拳头砸在墙面上的闷响。他看着镜中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脑海里是陆沉夜意有所指的警告,以及林婉近日来越发频繁的“失神”和“秘密通话”。
当他带着一身水汽躺上床时,林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两人背对着背,中间隔着的距离,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信任,在无声中寸寸碎裂。
陆晚星因为白天被陈鑫阻拦,心里憋着气,晚上抱着膝盖坐在偏宅二楼的阳台上生闷气。夜风微凉,她只穿了件单薄的藕粉色丝质睡裙,纤细的肩膀微微瑟缩。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带着体温的、叠得整齐的深蓝色安保制服外套,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沉默地从旁边递了过来,轻轻放在她身边的栏杆上。
陆晚星一愣,抬起头,看到陈鑫不知何时站在了阳台下方的阴影里。他依旧穿着标准的白衬衫和黑色马甲,身姿笔挺如松,并没有看她,目光警惕地巡视着周围,仿佛刚才递外套的不是他。
“晚上风大,大小姐注意身体。”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陆晚星看着那件带着他清冽气息的外套,心里的气忽然就消了大半,只剩下满满的委屈和一丝甜涩交织的暖意。她默默拿起外套披上,将半张脸埋进柔软的布料里,鼻尖全是他干净的味道。
陈鑫用余光瞥见她的动作,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但依旧恪守着守卫的职责,如同沉默的骑士,守护着他的月光,却不敢染指分毫。
与此同时,萧烬位于顶层的豪华公寓内,一片狼藉。酒瓶东倒西歪,昂贵的艺术品碎片散落一地。
萧烬本人,更是狼狈不堪。他身上的意大利定制衬衫皱巴巴地敞开着,露出精壮的胸膛,上面甚至沾染了酒渍。领带被扯松,歪在一边。他一头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短发此刻凌乱不堪,眼底布满红血丝,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手里攥着一个水晶相框,相框里,是几年前在一次宴会上,他无意中拍到的沈蔷薇的侧影。那时的她,还未被陆沉夜完全禁锢,眼神里带着一种清澈的倔强和不易察觉的忧伤,像一朵亟待绽放却笼罩在阴影下的蔷薇。
“蔷薇……我的蔷薇……”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无法纾解的痛楚。指腹近乎贪婪地摩挲着照片上那张脸。
他想起得知她为陆沉夜挡枪重伤时的肝胆俱裂,想起听闻她记忆回溯、忘了陆沉夜时那一瞬间扭曲的狂喜和随之而来的、更深的绝望——因为她也同样忘了他,甚至可能只记得对他的恐惧和厌恶。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爱上那个把你当玩物的陆沉夜,甚至为他去死……都不肯多看我一眼?!”他猛地将相框狠狠砸向墙壁,水晶玻璃应声碎裂,碎片四溅,划破了他的手背,鲜血蜿蜒而下,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许轻轻穿着性感的真丝睡裙,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口,看着屋内一片狼藉和那个为另一个女人疯魔的男人,眼中充满了嫉妒、怨恨和一丝悲凉。她走近,试图安抚他:“烬哥,别这样,为了她不值得……”
“滚!”萧烬猛地挥手打翻了她手中的汤碗,滚烫的汤汁溅了她一身。他赤红着眼睛瞪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温情,只有厌恶和利用,“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她?不过是个赝品!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许轻轻被烫得惊叫一声,看着眼前这个她倾尽所有去爱、去依附的男人,心彻底沉入冰窖。赝品……原来在他心里,她始终只是一个拙劣的替代品。嫉妒和恨意如同毒藤,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萧烬看也不看她,踉跄着走到酒柜前,又开了一瓶烈酒,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下去。酒精无法麻痹他的痛苦,反而让那份爱而不得的执念和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慌,燃烧得更加炽烈,几乎要将他焚毁。
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奢华的牢笼里,为那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彻底沉沦、疯魔。这份扭曲到极致的爱,既可怕,又可悲。
永夜之下,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棋局中挣扎,爱恨痴缠,无人能轻易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