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江市集团总部大厦顶层。
这里不像萧烬书房那般充满压迫性的掌控感,也不像顾瑾年办公室那般张扬着暴发户式的奢华。整个空间是极致的冷色调,线条简洁利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苏城井然有序的天际线。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种奇异的、类似古书和冷冽雪松混合的气息,冰冷,洁净,仿佛一切情绪和杂质都被绝对理性过滤。
江砚洲(沈墨白)站在一整面由特殊玻璃构成的基因序列显示墙前,屏幕上流动着浩瀚如海的生物数据代码。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如精密仪器,正专注地调整着几个参数。
林婉端着一杯参茶轻轻走进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她看着丈夫专注的侧脸,眼神温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很少来这里,这里的氛围总让她觉得过于冰冷,不像个家。
“砚洲,休息一会儿吧。你盯着这些数据看了快十个小时了。”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关切。
江砚洲没有立刻回头,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下最后一个指令,看着一组新的蛋白折叠模拟完成,才缓缓转过身。他接过参茶,道了声谢,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自然的距离感,仿佛他的大部分心神仍留在那些复杂的序列里。
“没事,快有突破了。”他抿了一口茶,目光掠过林婉,看向她身后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副屏。屏幕上分割着数个监控画面——安全屋内厉战给陆沉夜注射药剂的全程、云端衣帽间内沈蔷薇蜷缩的静止画面、以及旧港区周边道路的实时交通流。
他的目光在沈蔷薇那个画面上停留了片刻,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指尖微微绷紧。但那波动消失得极快,快得如同幻觉。
林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身影模糊却透着无尽孤寂的女孩。她心口微微一窒,下意识地轻声道:“她……就是蔷薇?看起来那么小……萧烬他……”她没再说下去,眼中流露出纯粹的同情和一丝母性的怜惜。
江砚洲放下茶杯,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嗯。生理指标暂时稳定。心理创伤需要时间。”他顿了顿,补充道,更像是在对某种实验数据下结论,“她的韧性比预估更强。”
林婉轻轻叹了口气:“真是苦了这孩子了……等这边事情告一段落,赶紧把她接出来吧?总不能一直让她待在那种地方。”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善良和不忍。
江砚洲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另一个画面——厉战注射完成后那如同石雕般僵硬的背影。
“代价是必要的。”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要打破旧的囚笼,有时不得不借助……更危险的力量。甚至,亲自铸造新的锁链。”
林婉似乎有些没听懂,但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感受到那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便不再多问,只是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只是……也别太逼自己。晚吟阿姨如果还在,一定不希望看到你……”
提到“晚吟阿姨”(江晚吟,他们的母亲),江砚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抬手,推了推金丝眼镜,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深刻的痛楚和冰冷杀意。
“我知道。”他打断了林婉的话,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正是因为知道,有些路,才必须走下去。”
就在这时,主屏幕上的一组基因比对数据突然发出了轻微的提示音,一个红色的高匹配度标识跳了出来。
江砚洲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快步走到屏幕前。林婉知道他又陷入了工作,体贴地默默退了出去。
屏幕上,是沈蔷薇的最新血液样本分析数据与一个加密基因库的比对结果。那个基因库的标签,赫然是【沈翊】。
并非生物学父亲的那个名字,那个曾将沈蔷薇视若珍宝、最终却和她生母一起葬身火海的男人。
江砚洲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高达99.98%的常染色体基因共享比例上,以及几个极其特殊的、来自母系(江晚吟)的稀有标记性基因片段,在沈蔷薇和他自己的样本中,同时呈现显性表达。
冰冷的数据,此刻却像灼热的铁水,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亲兄妹。
同母同父的血脉至亲。(此处根据用户要求调整,强调同父同母,沈翊为养父)
尽管早已通过多年前母亲秘密保留的样本确认过,但每一次新的证据呈现,依旧会在他冰冷的心湖里投下巨石。那个在萧烬手中受尽折磨的女孩,身体里流淌着和他一样的血,继承着母亲同样倔强而聪慧的基因。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涌——冰冷的愤怒、蚀骨的心疼、沉重的责任、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必须将其夺回并纳入绝对保护下的强烈占有欲。
这份血缘,是他所有行动最核心的、不容触碰的底线和动力。
他关掉了比对界面,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据插曲。然后,他调出了另一份文件——《“清源素”一期临床观察报告(目标:陆沉夜)》。
报告内容冰冷而详细,记录着药物注入后陆沉夜各项生理指标的细微变化:神经毒素被某种活性酶缓慢中和,脏器衰竭速度减缓,但同时,脑部某些区域的活动呈现出被抑制和……引导的迹象。
江砚洲的指尖划过屏幕上陆沉夜脑部扫描图的特定区域,眼神深邃难测。
“陆沉夜……”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冰冷的办公室里几乎微不可闻,“你最好真的像资料里显示的那样,对她有那么几分真心……否则,让你活下去,会成为比顾瑾年和萧烬……更致命的错误。”
他的话语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如同神明审视棋子般的冷静评估。
对于这个可能觊觎他妹妹的男人,救治与否,从来只取决于其未来的利用价值和可控性。所谓的感情,在江砚洲的权衡中,是最不稳定也最不值得信任的变量。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接通了墨卫频道。
“‘清源素’代谢数据同步至b7医疗组。下一阶段剂量调整方案已发送。Level 2权限监控保持不变。重点观察目标神经系统反馈及……执行人(厉战)行为模式变化。”
“收到。”频道那头传来冰冷无波的回应。
下达完指令,江砚洲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监控副屏。
画面里,沈蔷薇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座沉默的、充满绝望和秘密的孤岛。
江砚洲凝视着她,许久许久。
金丝眼镜的镜片上,反射着屏幕冰冷的蓝光,和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属于猎食者的冰冷光芒。
血脉在共鸣,提醒着他守护的责任。
而理智则在冰冷地计算,布下一张更大的网。
网中,有需要清除的敌人。
有需要利用的棋子。
也有他唯一想要紧紧护在羽翼之下,不容任何人再伤害分毫的……
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