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画面里,会议已经进行到技术服务合同的细节沟通阶段。
当法务将厚厚的合同文本推到徐老面前时,老人家老神在在地推了推老花镜,直接把文件转给了身旁的丁浅:技术部的事,当然得丁组长把关。
丁浅接过合同的瞬间明显僵住了。
凌寒清楚地看见她嘴角抽了抽,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徐老头,回去再找你算账。
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监控里,丁浅皱着眉头翻开合同,指尖烦躁地敲击着纸页。
凌寒几乎能听见她在心里骂人——这丫头最头疼看合同,曾经窝在他办公室沙发里抱怨:明明都是中国字,非要说得这么弯弯绕绕,跟解数学证明题似的。
果然,没过多久,监控画面里的丁浅就开始无意识地挠脖子,这是她遇到棘手问题时的小习惯。
在正式场合不能揉乱头发,纤细的手指就只能折磨自己白皙的脖颈。
高清摄像头下,丁浅指甲已经在颈侧抓出几道刺眼的红痕,有一处甚至渗出了细小的血珠。
她浑然不觉,还在皱着眉头跟合同上的条款较劲。
凌寒的指节在桌下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他几乎用尽了全部自制力,才没有立刻冲进会议室按住那只自虐的手。
监控画面里那只白皙的手正往脖颈最脆弱的血管处移动,他的呼吸骤然加重。
就在指甲即将划破皮肤的瞬间,一只手突然扣住了丁浅的手腕。
再抓就要出血了。李旭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丁浅茫然地眨了眨眼,轻轻挣开他的手,把合同推向他:我看不懂这些条款...师兄你来处理吧。
那语气里的依赖亲昵得刺耳。
凌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眼睁睁看着李旭亲昵地屈指轻敲丁浅的额头——这个曾经专属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现在被另一个人用得如此自然。
更让他胸口发闷的是,丁浅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如释重负地靠向椅背,紧绷的肩线终于放松下来。
监控画面突然变成老旧胶片般褪色,眼前浮现出丁浅接到offer那天的模样。
她套着他的白衬衫,宽大的领口滑落肩头,露出锁骨处他前一晚留下的暗红咬痕。
她蜷在他怀里,指尖戳着合同上密密麻麻的条款,鼻音软糯:少爷,看不懂一点,你帮我看算了。
我帮你看?他记得自己当时故意捏住她小巧的鼻尖,不怕我把你卖了?
她笑得没心没肺,仰头就用虎牙咬他下巴:你不舍得的。
发间栀子花香混着昨夜情欲未散的气息,让他当场就把合同扔到了地毯上。
那些条款内容早已模糊,只记得后来她哭红着眼角,在他身下软着嗓子骂他是奸商。
而现在...
凌寒猛地站起身,实木椅重重撞在落地窗上,发出的巨响。
他双手撑在办公桌前,死死盯着监控画面里李旭凑近丁浅耳语的亲密姿态,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那个曾经看不懂合同就会窝在他怀里撒娇的姑娘,如今正仰着脸对另一个男人露出依赖的神情。
她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蛇纹——那个盖住烟疤的图案,现在成了她新的护身符。
凌寒突然抬手关掉了显示屏,反光的黑屏上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他看着着无名指上那道浅白的戒痕——那里本该戴着他们的婚戒,如果他没有松开那只手。
凌寒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碾出来的:鸿祺,通知会议室,临时有急用。
他扯松的领带松散地挂在颈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剧烈滚动:让明德带合同回去研究,改日再约。
明白。陈特助迅速合上文件,指尖在平板上飞快操作。
温宁还怔在原地,凌寒已经迈开长腿从她身边掠过,陈特助听见老板压抑的喘息里混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小白眼狼。
突然接到会议取消的通知,丁浅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但当他们走出凌氏大厦时,正值晚高峰的cbd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拦了一个车,丁浅和徐老说:徐老头,你先回家吧。
徐老皱着眉头:要不一起吧?这辆车都等了好久了。
丁浅轻笑出声,伸手帮老人拉开车门:两个方向的,怎么一起?
她余光瞥见后面排队等候的车辆,催促道:快走吧,别堵路。
看着出租车尾灯消失在车流中,丁浅站在路边拢了拢西装外套。
初春的晚风卷着寒意钻进衣领,她掏出烟盒,金属打火机一声窜出幽蓝的火苗点燃烟。
师妹,现在下班高峰,要不先在附近吃个饭?李旭看了眼她手机上等待38分钟的提示,提议道。
丁浅刚叼着烟含糊地应了声,那辆熟悉的宾利慕尚就缓缓停在了面前。
车窗降下,凌寒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昏暗的车内若隐若现,腕间的百达翡丽折射着路灯的冷光。
丁浅的烟停在半空,烟灰簌簌落在高跟鞋边。
李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发紧:凌总。
上车。凌寒的声音低沉冷冽,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压迫感,送你们回去。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节奏像极了那年他们在车里听过的爵士鼓点。
丁浅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辆宾利她再熟悉不过了。
皮质座椅上仿佛还残留着他们纠缠的温度。
她记得凌寒曾在这里将她按在座椅上亲到缺氧,指尖划过她腰窝时带起的战栗;
也记得自己蜷在后座,枕着他大腿安睡的夜晚,车载香氛混着他身上的雪松气息。
凌寒漫不经心地扫了李旭一眼,那警告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后颈,激得李旭浑身一僵。
我突然想起来约了女朋友!李旭手忙脚乱地把资料塞给丁浅,声音都变了调,师、师妹就麻烦凌总送了!
开什么玩笑,凌寒那眼神他太熟悉了——上次对方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那种被野兽盯上的寒意,至今想起都让他后颈发凉。
丁浅抱着突然塞来的文件袋,看着李旭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晚风卷起她一缕发丝,恰好遮住了微微抽动的眼角。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凌寒的轮廓——自除夕那晚后,这个男人就像人间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现在,他又这样云淡风轻的说送她回家,仿佛只是赴一场再平常不过的约。
丁浅不紧不慢地吐出一个烟圈,灰白的雾气在暮色中缓缓舒展。
凌寒就这么静静等着,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叩。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缠,像两柄出鞘的利剑相抵,谁也不肯先退半步。
不必麻烦凌总了。她终于开口,烟熏过的嗓音里淬着刻意为之的疏离,我已经叫到车了。
他目光扫过丁浅左手下意识藏起的动作,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这个点,你叫不到车。
他声音突然放轻,怎么,怕我吃了你?
刺耳的喇叭声在身后此起彼伏,凌寒却置若罔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修长的手指依旧轻叩着方向盘,节奏平稳得令人心焦。
丁浅看着后面越排越长的车队,终于败下阵来。
她狠狠掐灭烟头,火星在柏油路上溅起细小的光点。
烦死了。她低声咒骂,一把拉开车门。
坐上车的瞬间,熟悉的雪松香扑面而来,那是独属于他的气息。
丁浅下意识抓紧了安全带,指节泛白。
凌寒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这才慢条斯理地升起车窗。
引擎低吼一声,宾利平稳地滑入车流,将那些不耐烦的喇叭声远远抛在身后。
后视镜里,他看见丁浅正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睫毛在夕阳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那个总是张牙舞爪的姑娘,此刻安静得像只收起利爪的猫,只有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