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潮水般缓缓回流,丁浅艰难地掀起沉重的眼皮,后颈传来的钝痛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她想抬手触摸伤处,却发现手腕被粗糙的尼龙绳牢牢捆在铁椅扶手上,稍一挣扎就泛起火辣辣的灼痛。
“醒了?”
一道温润如玉的男声从对面传来。
丁浅猛地抬头,眩晕中看见身着灰色西装的男人优雅地交叠着双腿,坐在真皮扶手椅上。
微微上挑的凤眼里含着笑意,却像毒蛇打量猎物般冰冷。
这是她第一次见贺沉。
而在他身后,那个打晕她的巨汉正沉默伫立,浑身散发着压迫感。
“谁派你来的?”男人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丁浅突然笑出声,干裂的嘴唇因这个动作渗出血丝,荒谬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不过是想救个陌生人,竟莫名其妙卷入这场像黑帮片的戏码。
“看来这位先生经常被人追杀?”
她声音沙哑地反问:
“亏心事做不少吧?”
男人闻言眼睛微眯:
“所以你是想说,今天这场‘见义勇为’,纯粹是巧合?”
墙角的监控屏幕骤然亮起,播放着她驾车拦截的全过程。
画面里,车的角度精准得像经过计算,连碰撞点都选得恰到好处。
丁浅扯出满不在乎的冷笑:
“爱信不信。”
她哑着嗓子,故意将脖子往前送了送,“不信就杀了我。”
贺沉的指尖微微一顿。
眼前这瘦弱的女孩,被绑在椅子上却像坐在王座上,眼神里那股濒死仍要撕咬对手的狠劲,绝不是普通女孩该有。
而且在她昏迷时,他们检查她发现,她的背部纵横交错着无数的疤痕——这些伤痕像一张地图,标记着不为人知的腥风血雨。
贺沉起身走到她面前,指尖轻轻的点在她掌心处的纹身上,突然用力,指甲陷入皮肉的疤痕处。
丁浅疼得倒抽冷气,却硬是咬住嘴唇没出声。
“不讲实话的女孩,可不是乖女孩。”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喷在渗血的伤口上,带着危险的意味。
“乖你妈。”
丁浅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猛地扭头,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贺沉的眼神瞬间阴鸷,却仍维持着表面的优雅,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帕擦拭脸颊:
“很好,我有一万种让你说实话的方法。乖乖交代,能少受点罪,毕竟你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嗤,左不过是先奸后杀的卑鄙手段,毫不新鲜。”
丁浅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看来你对这些事很了解?”
“可不嘛,难道您还有新奇手段?”
“这倒真没有。”
丁浅突然开口,语气随意的说:
“行,我承认了,其实我是个杀手。”
“承认了?”贺沉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手下匆匆推门而入,递上刚打印好的资料。
他随手翻开,眉头越皱越紧——通过她的车牌查询显示,这个满身伤痕的女人,竟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丁浅,明德研究所三组组长,因合同纠纷引咎辞职。
社保记录显示她连续缴纳了五年,租房合同一签就是三年。
“丁浅。”
贺沉缓缓念出这个名字,舌尖抵着上颚,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有意思。”
他放下资料,突然一把掐住丁浅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你到底是谁?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有这些伤,更不可能在车祸中做出那种精准的拦截!”
丁浅被迫仰着脸,冷汗浸湿的碎发黏在额前,猩红的泪痣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她竟还微微勾唇,露出一抹堪称甜美的笑:
“有时候最普通的真相,反而最难让人相信。”
贺沉盯着那抹笑,手指蓦地一顿。
丁浅被绑在椅子上的身体微微前倾,无视尼龙绳勒进皮肉的刺痛,甚至主动往他面前凑了凑:
“是不是很愧疚?这么对待你们的救命恩人?”
“恩人?”
贺沉突然低笑出声,指尖顺着她的脸颊下滑,最后停在脖颈处:
“丁小姐,你该知道,暗世界里最危险的,就是你这种多管闲事的善心人。这么漂亮的身体,却藏着这么多故事,可惜了。”
这位先生,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在给孩童讲故事,教你一个小技巧。杀了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样就不会显得你们的
丁浅的嘴唇几乎贴着贺沉的耳垂,轻轻吐出两个带着血腥气的字:
愚蠢。
贺沉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丁浅的脖颈在他掌中显得如此纤细,仿佛轻易就能折断。
她的呼吸被一寸寸剥夺,苍白的脸色逐渐泛起窒息的潮红,太阳穴的青筋如同暴起的蛛网。
对...了...她的声音已经支离破碎,却仍从齿缝挤出挑衅的字句:
再...大力...一点...
阿桑在一旁不自觉地后退半步,他见过无数人在窒息时的本能挣扎,却从未见过这样的。
丁浅的指尖甚至还在椅扶手上轻松地打着节拍,仿佛正在享受一场音乐会。
贺沉能感觉到掌下动脉的搏动越来越弱,却也能看清她瞳孔中燃烧的、近乎愉悦的挑衅。
他突然松开手,看着丁浅像破败的人偶般瘫在椅子上。
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带着血沫,却依然扯出一个挑衅的笑:
懦夫。
求死?贺沉用手指按压眉心:
就因为一份合同纠纷?
丁浅仰起头,凌乱的发丝间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关你屁事。
阿桑的拳头已经捏得发白,但贺沉却突然笑了起来。
有意思。
他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轻轻按在丁浅渗血的唇角:
那我偏不让你死。
丁浅猛地一甩头,甩开他的触碰。
不让我死?她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打磨过声带,那就给老子松绑!
贺沉掏出一把蝴蝶刀,突然反手一挑,刀尖精准地割断了她手上的束缚。
尼龙绳刚断开的瞬间,丁浅的右手如毒蛇般窜出,却在半空硬生生停住。
她的指尖距离贺沉的咽喉只有一寸之遥,却突然勾起一个讥诮的笑:
怎么?这位先生是在期待我掐死你?
丁小姐,他微微前倾:“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丁浅甩了甩重获自由的手腕,血珠随着动作飞溅在贺沉雪白的衬衫袖口上。
她仰起头,脖颈上青紫的掐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欣赏我?那赏杯水喝喝?
他抬手示意,阿桑不情不愿地端来一杯水,玻璃杯刚递到丁浅面前,她突然抬手——
水杯重重的砸在墙上,碎片四溅。
阿桑猛地摸向腰间,却见丁浅只是慢条斯理地舔了舔掌心的水渍。
温度不对。
她眯起眼睛,像只挑剔的猫,太凉了。
贺沉突然大笑出声,他亲自拿起另一杯水,在掌心焐了五秒,才递到她面前:
“现在呢?
丁浅凑近杯沿,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勉强能喝。
贺沉放下水杯,整了整西装领口,仿佛刚才的生死对峙从未发生。
他优雅地伸出手: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贺沉。”
他指尖朝后示意,“这位是阿桑。”
丁浅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了两秒,突然咧嘴笑了,她抬起鲜血淋漓的右手,重重握上去:
你好,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