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浅突然倾身靠近,校服领口掠过凌寒的下巴,带着淡淡的糖果香。
她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畔,让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少爷——她压低声音,指尖悄悄勾住他的袖口。
他喉结微动,心跳漏了半拍,甚至屏住呼吸。
他看见月光在她睫毛上跳跃,看见她眼尾的痣红的发亮。
现在,她突然收紧手指,眼睛亮得惊人,开始逃命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丁浅已经拽着他跳下平台。
夜风在耳畔嘶吼,两人的手掌紧密交缠,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
凌寒能清晰感受到她掌心的薄茧,还有随着脉搏传来的温度。
凌寒喘着粗气喊道,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为什么突然...
丁浅猛地刹住脚步,发尾在空中划出半个圆弧。
她转身时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你回头看看!
凌寒踉跄着稳住身形,疑惑地转身,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远处,惨白的月光下,一条足有他手臂粗的巨蛇正缓缓滑过他们方才坐过的岩石,暗青色的鳞片泛着冰冷的光泽。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它身后,还有数条黑影在草丛间蜿蜒游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五步蛇群...凌寒声音发紧,居然有蛇。
丁浅却笑得更加灿烂,眼睛弯成了月牙:所以我说要逃命啊!
凌寒突然僵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方才身后那阵窸窣声根本不是山风,而是毒蛇游过枯叶的声响。
月光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丁浅却已经弯腰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在掌心掂了掂。
石子在她指间灵活地翻转,月光在石面上跳跃。
第一名,她勾起嘴角,眼睛亮得惊人,准备好咯。
话音刚落,她猛地甩出手中的石块。
凌寒还来不及出声阻止,丁浅手中的石块已经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砸在了蛇群中央。
丁浅!他失声喊道。
月光下,那群被惊动的毒蛇齐刷刷昂起头颅,颈部扩张成骇人的扇形。
鳞片反射出冷冽的寒光,吐出的信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
下一秒,数条黑影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速游来。
“跑啊,少爷!”丁浅一把拽住凌寒的手腕,声音却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她的指尖冰凉,掌心却滚烫,这次可要破你的纪录了,冠军!
凌寒咬牙低骂了句“疯子”,却毫不犹豫地迈开长腿。
山风在耳边呼啸,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跑过,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没有塑胶跑道,没有计时器。
只有身后穷追不舍的蛇群,和前方未知的山路。
而他的手腕正被一个疯丫头紧紧攥着——这绝对是他十七年人生中最疯狂的夜晚。
他的鞋子早已沾满泥泞,昂贵的衬衫被树枝刮出几道口子,却奇异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月光下,他看到跑在前面的丁浅笑得肆意,马尾辫在空中划出欢快的弧度。
那些盘旋在心底的阴郁,那些辗转难眠时啃噬心脏的苦闷,此刻都被呼啸的山风吹散。
凌寒突然加快脚步,第一次超过了丁浅。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在月光下狂奔。
丁浅惊呼,却笑得更大声了。
两颗年轻的心脏在夜色中同频跳动,将蛇群的嘶鸣远远抛在身后。
这一刻,他们不是被困在家族斗争的继承人,也不是被生活磋磨的野丫头,只是两个在月光下肆意奔跑的少年。
直到冲下山脚,确认甩开蛇群后,两人才踉跄着停下。
丁浅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
哈...第一名...丁浅上气不接下气地调侃,“果然...名不虚传...
凌寒的情况同样狼狈。他昂贵的衬衫完全黏在了背上,月光下能清晰看见布料下凸起的肩胛骨轮廓。
撑着膝盖的双手微微发抖。
丁浅,凌寒气息还未平复就猛地抬头,湿漉漉的额发下,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两簇幽暗的火,你是不是疯了?
丁浅突然咯咯笑出声来,随手用校服袖子抹了把脸,她的脸庞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好玩不?
她歪着头,眼睛弯成月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我跑呢。
凌寒撑着膝盖,胸膛仍在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山风凛冽的味道:你...经常...这样...被追?
丁浅突然笑出声,随手将黏在颈间的湿发拨开:我又不是傻子,通常我会避开它们。
凌寒终于喘匀了气,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你知道有蛇?
丁浅已经站起身,随手拍打着裤子上沾的草屑,她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格外清明:不然呢?
她指了指身后黑黢黢的山影,这座山叫什么?阎王岭。
她顿了顿又说:这座山要人命的法子可多了,我们这儿的村民都绕着走,你个外乡人不懂,下次别去了。
那你不是也去?凌寒嗤笑,鞋尖碾碎枯叶,净唬人。
丁浅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我又不怕。我可是阎王岭养大的野孩子。
凌寒盯着她月光下的剪影:丁浅,有没有人说过你,疯的厉害?”
啧,这怎么能叫疯呢?她突然咧嘴一笑,虎牙在月光下闪着莹白的光,这叫——超酷的,懂不懂?
她指尖突然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死过一次了吧?少爷。
凌寒怔在原地:什么?
丁浅忽然收敛了笑意。
山风掠过她汗湿的额发,露出那双难得认真的眼睛:星空与蛇。
她的声音还带着未平复的喘息,却字字清晰,皆赠予你。
看着她突然正经起来的样子,他这次是真的愣住了,所有碎片轰然拼合。
她问他跑步成绩时微微发亮的眼睛,巨石平台上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姑娘,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悄悄织成了一张网。
她看穿了他站在悬崖边的真正意图,却不说破,只是用最丁浅的方式——拉着他一起在生死边缘狂奔,让他亲身体验接近死亡的滋味;用并肩的奔跑告诉他:活着才能看见璀璨的星空。
“星空与蛇,皆赠予你!”
他忽然明白这句话的分量——这个总爱自称的姑娘,方才真的把性命与他系在了一起。
你......凌寒的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怎么?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丁浅突然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歪着头冲他咧嘴一笑,虎牙在月光下闪着狡黠的光。
凌寒的喉结轻轻滚动,月光映出他微红的耳尖。
他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谢谢你。
简单的三个字,在夜风里显得格外郑重。
……….
好了。
纹身师的声音将丁浅从回忆中拽回。
她低头看向掌心,那条青黑色的蛇正盘踞在她生命线的中央,蛇鳞上点缀着细碎的星芒。
还未消退的刺痛感让图案微微发红,而那些被烟蒂烫伤的疤痕,此刻都化作了环绕的星群。
真好看。丁浅轻声说。
她缓缓收拢手指,又张开。
蛇眼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就像那个夜晚悬崖边的星空。
纹身师正在收拾器械,金属碰撞声里,她仿佛又听见山风呼啸,听见少年急促的喘息,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掌心的蛇随着肌肉牵动微微昂首,栩栩如生。
丁浅突然笑起来,虎牙闪过一道白光。
这下好了,她想,连疼痛都变成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