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浅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阳台。
那些她当年种下的药草竟都还郁郁葱葱。
居然还没死?你常住这儿?
“平时住,周末回老宅。”
他保留着所有旧物,却亲手将她推开。
真是讽刺。
丁浅眯眼抽着烟,不再接话。
凌寒说: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丁浅刚想说不用了。
刺耳的门铃声突然响起。
监控屏幕上,温宁妆容精致的脸庞清晰可见,手里还提着印着某家高级餐厅logo的纸袋。
丁浅将烟头摁灭:
未婚妻查岗了,凌总再见咯~
别走。
凌寒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丁浅轻巧地挣脱,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边,拎起外套利落地穿上。
那件米色针织衫随着动作滑落肩头,露出背后同样斑驳的暧昧痕迹。
她背对着他整理衣领,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放心,成年人的游戏规则,我懂。
门铃又一次响起。
丁浅头也不回地走向玄关,目光却不由落在鞋架上。
那双她的旧板鞋静静地摆在那里,鞋面一尘不染,连鞋带都保持着记忆中的系法。
她抿了抿唇,毫不犹豫地套上。
穿好鞋,她忽然转身,下巴微扬,露出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挑衅表情:
你开,还是我开?
凌寒僵立在原地,指节攥得发白。
玄关处的身影逆着光,那个微微扬起的下巴,都与以前一样。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单手扶着门框穿鞋,回头冲他笑:
少爷,我去买包薯片就回来。
可当初那句随口应下的早点回来,他们谁都没能兑现。
最终,他还是被迫一步步的走向门口。
凌寒的手死死抵着冰冷的门把手。
他不想开门。
并非惧怕她们碰面。
这顶层公寓只有一个出口,丁浅离开,就注定会与门外的温宁狭路相逢。
他怕的从来不是温宁看见丁浅。
而是丁浅……看见温宁。
他怕捕捉到她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痛楚。
就像昨夜她咬着他肩膀时,那滴最终没有落下的眼泪。
他几乎能想象到丁浅见到温宁时的表情。
她会用满不在乎的伪装覆盖所有情绪。
可她在意。
他一直都知道。
而最怕的是,只要他松开手,门一开。
她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彻底走出他的世界。
下一次再见?
或许……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
能不能....不走?
丁浅没有看他,只是固执地、一根根掰开他紧绷的手指。
随后却意外地抬手,为他系上散开的衬衫纽扣。
最后,她仔细抚平他肩头的褶皱
凌总,说好的,昨晚就当还钱了。
她后退一步,终于抬眼:
您这样的大人物,可不能讹我。
凌寒怔在原地,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好,不讹你。
他手腕下压,将房门打开。
阿寒。
温宁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的视线先是落在凌寒颈侧——那些带着血丝的牙印在冷白皮肤上格外扎眼。
然后是满屋子的烟味,辛辣里裹着若有若无的甜香。
房门完全打开的刹那,温宁脸上完美的微笑面具突然出现裂痕。
丁浅就倚在玄关处,甚至从容地冲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慵懒的微笑。
温宁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昨天凌寒当众抱着丁浅离开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她一整夜都没合眼,硬是等到中午才提着食盒过来。
可她万万没想到。
这个女人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站在本该属于她的位置上!
“你们……”
温宁的声音有些发抖,强撑着最后的体面。
丁浅抬脚跨过门槛,擦肩而过时轻飘飘丢下一句:
“小姐姐别误会,我只是来还件西服。”
温宁盯着她,冷笑:
“我看上去很好骗吗?”
丁浅脚步一顿,偏头看她,唇角勾起一抹暧昧的笑:
“你的未婚夫!”
“很猛!”
说完,甚至还伸手拍了拍温宁的肩,说:“你真是,让人羡慕呢。”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背影嚣张至极。
温宁浑身发抖,指尖深深陷进掌心。
怎么会有人……能嚣张到这种地步?!
凌寒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完全理解为什么陈默总私下喊她小祖宗了。
这副点火就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账模样,不是祖宗是什么?
丁浅走得干脆利落。
虽然右脚行动不便,脚步却没有半分迟疑,仿佛身后这片狼藉与她毫无瓜葛。
凌寒的视线始终黏在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上,直到她转过走廊拐角,彻底消失。
他依然僵立在门口。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正用尽全部力气压制着那股几乎要破笼而出的冲动。
想要冲过去将她拽回来的冲动。
整条走廊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温宁急促的呼吸声。
咔嚓——
拐角处传来金属打火机的脆响,凌寒眉心猛地一跳。
一缕烟味飘来,他仿佛看见丁浅倚在电梯口吞云吐雾的模样。
她抽烟总是又急又凶,红唇叼着烟嘴的样子像要把整个世界都烧穿。
。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惊醒了他的思绪。
终于,凌寒收回视线,转身往室内走去。
进来吧。
三个字平静得可怕,他攥紧的拳头里,正慢慢渗出鲜血。
温宁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迈进房间。
她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
两份还冒着热气的面还摆在桌面上。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视四周。
整个公寓如同经历了一场风暴。
客厅沙发被撞得歪斜。
高跟鞋东歪西倒。
领带缠绕在扶手处。
撕裂的黑色礼服裙随意扔在地毯上。
书籍从桌面散落,歪斜地堆叠。
他的手机被遗落在墙角,屏幕碎裂。
卧室更是狼藉。
床单皱成一团半垂在地。
被子纠缠着滑落床沿。
枕头上残留着深深的压痕与几缕头发。
这里的每一处褶皱、每一样错位的物件,都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场不管不顾的疯狂。
温宁的指甲又陷进掌心里,疼痛让她迅速找回理智。
伯母让我来看看你。
她扬起标准的大家闺秀微笑。
凌寒连眼皮都没抬,迈步往窗边走去。
他当然知道。
昨晚当众抱走丁浅,凌家那些眼线怎么可能不通风报信?
母亲这是派温宁来敲打了。
凌寒站在落地窗前,高层的公寓将整个广场尽收眼底。
那个熟悉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人群中。
即使离得那么远,他也能一眼认出她微微跛足的步态。
她走到一盏路灯旁,倚着灯杆。
静默片刻,低头点燃了烟。
凌寒的眉心下意识蹙紧,指节无意识地抵在冰凉的玻璃上。
吸了几口后,便随手将烟蒂摁灭。
随后扬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车门开合。
尾灯的红光闪烁了两下,那辆车便载着她,彻底融入了川流不息的车河,再无踪迹。
温宁的目光死死盯在凌寒颈侧那道咬痕上。
而她的未婚夫,却连一句解释都欠奉。
“你的未婚夫……很猛。”
丁浅那句暧昧至极的话像毒蛇般缠绕在她耳边。
温宁低声的说:
“阿寒。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窗前的身影终于动了。
凌寒缓缓转身,逆着光。
温宁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听见那低沉冷冽的嗓音在寂静中响起:
“你想听什么?”
是描述昨夜如何与她抵死缠绵?
还是剖白多年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