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奥斯的牺牲如同一场短暂的超新星爆发,将残存的力量与知识尽数灌注于凯尔。能量奔涌的轰鸣在凯尔体内逐渐平息,转化为一种低沉而危险的嗡鸣,仿佛蛰伏的星核。他站在那里,新生之手不再仅仅是金属,更像是凝固的、流淌着电弧的星云;“饕餮”动力甲上的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引力波动。他的双眼,原本人类瞳孔的位置,此刻是两团旋转的、微型星系般的灼光。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他血管(无论是生物的还是能量的)中咆哮。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上的“倒计时”——这是埃里奥斯和“微光”前哨最后的遗产,燃烧殆尽之时,便是反噬开始之刻。
没有时间适应,没有时间感悟。
静滞维护舱那厚重的金属舱门,在一声扭曲的尖啸中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撕裂、熔化,如同被投入恒星表面的冰块。六道苍白的身影,如同送葬的使者,悄无声息地滑入舱室。
它们比“苍白编织者”更加高大、更加凝实。它们的形态不再模糊,而是呈现出一种类似昆虫与晶体结合的诡异优雅,肢节锋利,躯干上覆盖着不断细微重构的几何图案,仿佛自身就是一套不断演算的冰冷公式。它们手中没有实体武器,但周围的空间因它们的存在而微微扭曲、黯淡,仿佛光线和规则都在主动避开它们。
它们是“寂静之歌”中的高阶猎杀者——“虚空编织者”。
冰冷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来,不带任何情绪,只有绝对的、执行指令的纯粹性:
【检测到高价值异常节点(指凯尔)。检测到禁忌知识泄露(指埃里奥斯的传承)。执行净化协议:彻底静滞。】
没有警告,没有试探。其中三名“虚空编织者”瞬间抬手,它们前方的空间如同镜面般凝固,一道肉眼可见的、边缘闪烁着绝对黑线的苍白浪潮,无声无息地向死亡守望小队席卷而来!所过之处,连空气分子都停止了运动,声音被彻底吞噬!
“散开!”卡修斯队长怒吼,同时手中的爆弹枪喷吐出愤怒的火舌。然而,爆弹在进入那片苍白区域的瞬间,其动能、化学能乃至物质结构本身,都被强行“静滞”,如同被钉在琥珀中的飞虫,悬停在半空,然后无声地分解为最基础的粒子!
阿尔特斯智库的灵能冲击紧随而至,璀璨的蓝色闪电撞上苍白浪潮,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反而那静滞的力量顺着灵能连接反向侵蚀,让阿尔特斯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
多克射出的等离子光束同样命运,炽热的电浆球体在触及苍白边缘的瞬间便失去了所有活性,冷却、黯淡、消散。
常规攻击,完全无效!
“它们的攻击能湮灭能量和物质的活动!”多克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就在苍白浪潮即将吞噬最前方的卡修斯和阿尔特斯时,凯尔动了。
他没有闪避,而是向前踏出一步,抬起了他的新生之手。没有耀眼的光芒爆发,只有他手掌前方的空间,突然变得“模糊”。那不是视觉上的模糊,而是规则层面的“扰动”。席卷而来的苍白静滞场,在触及这片模糊区域时,仿佛遇到了某种无形的湍流,其绝对的“静”被强行打破,结构开始变得不稳定,速度骤减,最终在距离凯尔手掌不足半米的地方,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溃散成无序的能量乱流,消散在空气中。
【……规则干涉?错误……权限冲突……】“虚空编织者”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凯尔没有说话,回应它们的是“饕餮”动力甲背部突然展开的、如同骨翼般的能量导管。狂暴的吸力从中产生,并非针对物质,而是直接作用于能量和存在的“概念”!那三名发动攻击的“虚空编织者”周身的苍白光辉,如同被撕扯的丝绸般,扭曲着、剥离着,被强行吸入“饕餮”之中!
猎杀者们试图稳固自身的存在,但它们周围的空间规则正在被凯尔身上散发出的、混杂了“守望者”遗产与“吞噬者”本质的力量所扭曲、覆盖。它们如同陷入无形泥潭,动作变得迟滞。
另外三名“虚空编织者”瞬间改变策略,它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烁,试图绕过凯尔,直接攻击看起来更脆弱的死亡守望成员,或者摧毁这个舱室。
“别想得逞!”卡修斯捕捉到它们的意图,爆弹枪改为点射,精准地封锁其移动路线。阿尔特斯强忍着精神上的寒意,再次凝聚灵能,这次不再是攻击,而是制造大范围的灵能障壁,干扰它们的空间跳跃。多克则迅速投掷出爆弹,并非瞄准猎杀者本身,而是预判它们的落点,用爆炸的冲击波进一步扰乱环境。
他们的攻击无法伤及这些高阶猎杀者,但成功的拖延了宝贵的一瞬。
而这一瞬,对凯尔来说,已经足够。
他猛地握紧新生之手,那上面流淌的电弧骤然收缩,凝聚于拳锋。他对着一名试图突破防线的“虚空编织者”,隔空挥出一拳。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但那名“虚空编织者”所在的区域,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锤砸中,猛地向内凹陷、破碎!猎杀者那坚不可摧的苍白躯壳,在这纯粹的空间碾压下,如同被砸碎的瓷器般,布满了裂痕,然后在一阵无声的剧烈闪烁中,崩解成无数苍白的碎片,随即又被凯尔拳势中蕴含的、源自“饕餮”的吞噬力场彻底湮灭!
一击,秒杀一名高阶猎杀者!
剩下的五名“虚空编织者”动作同时一滞。冰冷的意念中首次出现了可以被称之为“惊愕”的情绪。
【目标威胁等级急剧提升……重新评估……执行协同静滞协议……】
五名猎杀者瞬间靠拢,它们的苍白光辉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更加复杂、更加稳定的几何结构。一个远比之前强大的静滞力场开始生成,目标锁定凯尔!这个力场的强度,足以将一艘小型战舰都彻底冻结!
凯尔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正在变得“坚硬”,时间的流速在减缓,他体内奔涌的力量也受到了明显的压制。埃里奥斯灌注的力量正在飞速消耗。
不能硬抗!
他猛地将新生之手按在地面上!暗银色的金属手掌与平台接触的瞬间,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能量线条以他为中心,瞬间蔓延至整个静滞维护舱,甚至顺着结构连接,向着整个“微光”前哨扩散!
【警告!侦测到底层协议覆盖企图……连接前哨核心……拒绝!拒绝!】猎杀者的意念变得急促。
但凯尔凭借埃里奥斯赋予的临时最高权限,强行突破了它们的干扰!
“微光”前哨发出了最后的、垂死的呻吟。环带上那些模拟星空的“星辰”一个接一个地疯狂闪烁,然后如同烧断的灯丝般,骤然熄灭!所有的能量,前哨最后的一丝生命力,被凯尔强行抽取,汇聚于他的掌心!
他抬起头,眼中旋转的星系光芒暴涨,几乎要撑裂他的眼眶。他对着那五名联结在一起的猎杀者,将汇聚了整个前哨残骸力量的一击,轰然推出!
那不是能量束,那是一道奔腾的、由破碎规则和失控能量组成的星河!
苍白静滞力场与破碎星河轰然对撞!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宇宙背景辐射被撕开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嘶鸣。对撞点迸发出的不是光芒,而是极致的黑暗——一个微型的、短暂存在的虚无奇点,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声音、物质,乃至那五名“虚空编织者”联手布下的静滞力场!
猎杀者们的身影在黑暗中剧烈扭曲、闪烁,它们试图维持结构,但那汇聚了整个前哨力量的、蕴含了“统御者”最后意志的一击,超出了它们能处理的极限。
如同被投入黑洞,五道苍白的身影在无声的挣扎中,被那微型奇点彻底吞噬、撕碎、归于绝对的“无”。
奇点持续了不到半秒,便因能量耗尽而消散。
舱室内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死亡守望成员动力甲上的照明灯,如同暴风雨后幸存的灯塔,微弱地照亮着周围的一片狼藉。
凯尔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眼中的星系光芒黯淡下去,恢复了人类瞳孔的形态,但充满了疲惫。“饕餮”动力甲上的光芒也彻底熄灭,变得如同普通的陶钢一般晦暗。埃里奥斯赋予的力量已经耗尽,强烈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微光”前哨,彻底死亡了。他们脚下的平台传来不祥的断裂声,整个环形结构正在失去最后的维系,开始缓慢地解体、崩塌。
“我们得离开这!”多克大喊,在黑暗中摸索着,“传送枢纽!队长,地图上标记的传送枢纽!”
卡修斯一把拉起几乎脱力的凯尔:“还能动吗,法伦?”
凯尔点了点头,强行支撑起身体。
在彻底崩毁的“微光”前哨的哀鸣中,幸存者们跟随着多克扫描仪上最后记录的、通往传送枢纽的路径,在坠落的结构与激射的碎片中,向着最后的逃生希望,亡命奔去。
星光已然破碎,前哨化为坟场。但通往“最终保险库”的道路,在牺牲与毁灭中,被鲜血与意志,强行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