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无垠的海面上,两艘伤痕累累的快船,在经历了与黑蛟帮的生死搏杀后,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一片荒芜偏僻的海岸线。这里怪石嶙峋,人迹罕至,并非通常的港口或码头。
“林大人,只能送您到这里了。”疤脸指着前方那片布满礁石的险滩,声音带着海风般的粗粝,“再往前,船就靠不了了。从此处上岸,往西北方向走约莫二十里,有个叫‘石滩镇’的小地方,虽然偏僻,但有驿道通往府城。到了那里,您应该就能联系上官府的人了。”
林砚看着那片陌生的、透着荒凉气息的海岸,心中明白,这最后的二十里陆路,恐怕也不会太平。对手能在海上精准地派出黑蛟帮拦截,在陆地上必然也布有眼线。
他转身,对着疤脸和船上所有经历了血战、身上带伤的汉子,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诸位兄弟救命之恩,护送之情,林某铭记于心!他日若能重返朝堂,必不相忘!”
疤脸等人有些手足无措,他们习惯了刀口舔血,何曾受过朝廷大官如此郑重的礼节。疤脸挠了挠头,瓮声瓮气道:“林大人客气了,咱们也是奉命行事。您……自己保重!罗老大还等着您的消息呢!”
没有更多的寒暄,林砚在几名汉子的帮助下,涉过齐膝深、冰冷刺骨的海水,踏上了坚实却陌生的土地。他回头望去,两艘快船已经调转船头,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晨雾弥漫的海面上。
孤身一人。
林砚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和草木清冷的空气,检查了一下怀中的扁匣和袖中的短匕,辨明方向,毫不犹豫地迈步向西北方走去。
他必须尽快赶到石滩镇,必须尽快将他还活着的消息,以及掌握的线索传递出去!
与此同时,京城之中,因为孙富贵和周明的接连落网,暗流变得更加汹涌湍急。
七皇子朱瑾在得到苏婉清隐晦的求助后,果然加派了人手,动用了一些安插在东南的隐秘力量,加紧打探海上消息。同时,他对孙、周二人的审讯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然而,对手的反扑也来得极快。
就在周明被控制的第二天,都察院一位素以“耿直”闻名的钱御史,突然上了一道措辞激烈的奏本,弹劾七皇子朱瑾“越权干政”、“私设刑狱”、“构陷朝廷命官”,指责他绕过京兆尹和三法司,擅自抓捕官员,破坏朝廷法度,居心叵测!
这道奏本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了冷水,瞬间在朝堂上炸开了锅。
保守派的官员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附议,要求皇帝严惩七皇子,释放周明,彻查此事是否有人挟私报复。一时间,要求“维护法统”、“皇子不得干政”的声浪甚嚣尘上。
这明显是张韬等人狗急跳墙,试图通过攻击七皇子,来搅乱局面,拖延时间,甚至反过来将朱瑾和林家拖下水!
压力瞬间来到了朱瑾这一边。他虽然深得帝心,但毕竟只是皇子,如此“越权”之举,若被坐实,对他未来的影响将是致命的。
养心殿内,皇帝看着那道弹劾奏章,又看了看下方跪着的、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倔强的七儿子,眉头微蹙,久久没有说话。
朝堂上的风云变幻,自然也传到了深居林府的苏婉清耳中。
她心中焦急万分。朱瑾是因为帮助林家才陷入如此境地,若他因此受挫,不仅之前的努力可能前功尽弃,林家也将失去最有力的靠山!
她必须做点什么,来帮助朱瑾破局!
她在书房中焦灼地踱步,目光再次落在那堆关于周明和永丰粮行的账册密报上。突然,她停下脚步,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对手攻击朱瑾“越权”、“构陷”,无非是因为孙富贵和周明尚未招供出足够分量的铁证。如果他们招供了呢?如果能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周明等人确实罪大恶极,那么朱瑾的“越权”就成了“果决”,成了“为国除奸”!
关键,在于证据!在于能否让孙富贵和周明,吐出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或许……她手中,还有一张牌可以打。
一张关于周明极其隐秘的、连他自己都可能不知道已然暴露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