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试案首的荣耀,如同为林砚披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让他在杭州府的士林与商界行走时,多了几分从容与底气。府学内的同窗愈发认可他的才学,商铺的生意也因他名声鹊起而更加红火,甚至连林茂才处理一些棘手家族事务时,也开始习惯性地询问他的意见。
然而,林砚深知,这表面的风光之下,是愈发汹涌的暗流。胡员外那日的登门“恭贺”,言犹在耳,绝非空穴来风。
果然,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先是“惠民号”在新拓展的城南分号遇到了麻烦。新店开张不过数日,便有地痞流氓时常在店外滋事,骚扰顾客,甚至故意损坏货物。赵铁鹰带人处理了几次,虽暂时压了下去,但幕后指使者显然意在破坏“惠民号”辛苦建立起来的“平价、安心”的口碑。
紧接着,“云锦苑”也遇到了新的挑战。市面上突然出现了几家新的绣庄和成衣铺,风格定位竟与“云锦苑”有七八分相似,同样打着“苏绣精品”、“独家定制”的旗号,价格却比“云锦苑”低了三成不止。更令人警惕的是,这几家新铺子背后,似乎都有胡员外“彩云轩”资金支持的影子。
“少爷,胡胖子这是下了血本,要跟我们打对台啊!”赵铁鹰查清情况后,脸色凝重地回报,“他这是想用低价和模仿,挤垮我们‘云锦苑’!”
林砚站在“云锦苑”二楼的雅间内,看着对面街角那家新开的、装潢风格都刻意模仿“云锦苑”的“锦绣阁”,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模仿,永远只能是模仿。”他淡淡道,“他们能模仿我们的形,却模仿不了我们的神。傅师傅的手艺,绣娘们的匠心,还有我们与苏小姐等贵客建立起的信任,不是靠低价就能轻易撼动的。”
话虽如此,但他也清楚,价格战对任何生意都是巨大的消耗。尤其是“云锦苑”走的是高端精品路线,成本高昂,若长期陷入价格泥潭,即便能维持,利润也将大幅缩水,不利于长远发展。
“通知傅师傅和几位绣娘,‘云锦苑’从下月起,推出‘大师亲制’系列。”林砚沉吟片刻,果断下令,“由傅师傅亲自设计并监制,每位绣娘只负责自己最擅长的部分,每件作品限量编号,附上傅师傅和主要绣娘的印鉴证书。价格……在现有定制款基础上,再上浮五成。”
他要进一步拉开差距,将“云锦苑”推向更高端、更不可复制的神坛!用绝对的品质和稀缺性,来对抗对方的低价策略。
“另外,”林砚目光锐利,“让我们的人,查清楚那几家新铺子的绣娘和裁缝是从哪里挖来的?手艺如何?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底细。”
他不仅要防守,更要找出对手的破绽,准备反击。
就在林砚全力应对胡员外掀起的商业风浪时,一个更令他心神不宁的消息,通过“听风阁”隐秘的渠道传了回来。
赵铁鹰在一个深夜,带着一身寒气,向他禀报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少爷,我们的人,在监视胡员外动向时,发现他最近与一个神秘人接触频繁。那人行事极为谨慎,我们的人几次都跟丢了。但最后一次,远远瞥见那人的侧影和走路的姿态……很像……很像当初海船上那个‘吴先生’身边的随从!”
吴先生!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再次在林砚耳边炸响!那个神秘莫测、背景深不可测,曾试图招揽他,又在他扳倒曹家过程中若隐若现的“吴先生”,竟然再次出现了!而且,似乎与正在和他打商业战的胡员外搅和在了一起!
这绝非巧合!
林砚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个胡员外已然难缠,若再加上那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吴先生……他面临的局面,将变得无比凶险!
“确定吗?”林砚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八成把握!”赵铁鹰笃定道,“那种经过特殊训练的步伐和气息,普通护卫模仿不来。”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灯火摇曳,映照着林砚凝重的脸庞。
吴先生再次现身,意欲何为?是依旧想招揽他?还是因他之前的拒绝和后来的“不合作”而怀恨在心,转而与胡员外联手,要将他这个“不听话的棋子”彻底抹去?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巨大的危机。
“继续盯紧胡员外和那个神秘人,但切记,宁可跟丢,也绝不能暴露!”林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迅速做出决断,“另外,让我们在漕运旧部那边的人,留意近期杭州府水域是否有陌生的、形迹可疑的船只出入,尤其是……可能带有海外背景的。”
他怀疑,吴先生的再次出现,可能不仅仅是为了帮胡员外打商业战,或许还有更大的图谋。联想到之前那批阿芙蓉和那艘神秘的番船,林砚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还有,”林砚看向赵铁鹰,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赵叔,从今天起,加强听竹苑、‘云锦苑’以及傅师傅等核心人员住所的护卫力量。你亲自挑选绝对可靠的人手,三班轮值,确保万无一失。”
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必须未雨绸缪。
“是!少爷!”赵铁鹰也感受到了压力,郑重领命。
送走赵铁鹰,林砚独自在书房内踱步。窗外,夜色浓重,秋风萧瑟,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商业上的围剿,神秘势力的再次介入……内外交困,风雨欲来。
他走到书案前,看着那架陪伴他许久的红木算盘,伸出手,轻轻拨动了几下算珠。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一次,他面临的已不仅仅是商场博弈,更可能是一场涉及更深层次势力、更为凶险的较量。
但他的眼神,却在最初的凝重之后,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既然能从微末中崛起,能扳倒曹家,能夺得案首,就绝不会轻易被这即将到来的风雨所击垮!
他需要更快的成长,需要更强的力量,也需要……更广阔的视野和更坚实的盟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是权力中心,也是未来乡试、会试的战场。
眼前的危机必须化解,但更长远的道路,更需要提前布局。
风雨欲来,他便在这风雨中,磨砺锋芒,积蓄力量,等待着一飞冲天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