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啃完最后一口烤腰子,油腻腻的手在道袍上蹭了蹭,掏出手机看那马桶冒泡的订单。
“地址在幸福小区,老小区了,六楼。”他咂咂嘴,把签子扔进垃圾桶,“客户说半夜总听见马桶里有人哼歌,一冲厕所就冒粉红色的泡泡,还带着股老陈醋的味儿。”
邓梓泓皱眉:“粉红色泡泡?水鬼一般是青黑色怨气,这颜色不对劲。”
“管他啥颜色,”沈晋军拍了拍兜里的钱,“两千五的悬赏,够我给道观换个新灯泡了。走,去看看。”
小白飘在旁边,舔着棒棒糖:“哥哥,水鬼也爱吃糖吗?”
“估计不爱,”沈晋军摸着下巴,“爱吃醋还差不多,不然哪来的陈醋味。”
叶瑾妍冷笑:“上次你说饿死鬼不爱吃巧克力,结果被追得像丧家之犬。”
“那是意外!”沈晋军梗着脖子反驳,“这次我带了老陈醋,他要是吃醋鬼,说不定能唠两句。”
张梓霖开车送他们去幸福小区,车刚停在楼下,就看见个大妈抱着个菜篮子在单元门口转圈,嘴里念叨着:“造孽啊,六楼的老李头家又堵了,上次疏通费花了三百,这次怕是得请道士了……”
沈晋军眼睛一亮,凑过去搭话:“大妈,您说的是六楼马桶冒泡?”
大妈上下打量他,看见他身上的道袍还带着点烤串油星,撇撇嘴:“你是道士?我看像卖羊肉串的。”
“瞧您说的,”沈晋军掏出《玄门接单App》晃了晃,“正规接单,持证上岗。”
大妈这才信了,拉着他诉苦:“可不嘛,老李头家这马桶邪乎得很!三天两头堵,疏通师傅来了说管道没问题,可一到半夜就冒泡,还哼《智取威虎山》,吓得老李头儿媳妇回娘家了!”
“哼京剧?”沈晋军和邓梓泓对视一眼,都觉得新鲜——水鬼不哼《哭七关》,哼《智取威虎山》?
上了六楼,开门的是个干瘦的老头,正是老李头,手里还攥着个搪瓷缸子,里面飘着两片茶叶。“大师来了?快请进!”他嗓门洪亮,带着点山东口音,“坐,我给你们倒点醋……哦不,倒水!”
沈晋军刚坐下,就听见卫生间传来“咕噜噜”的声音,接着是一段跑调的京剧:“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
老李头脸都白了:“来了来了!它又开始了!”
沈晋军起身往卫生间走,推开门,果然看见马桶里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像掺了色素的肥皂水,还真有股淡淡的陈醋味。
“何方妖孽,在此作祟?”沈晋军清了清嗓子,摆出个自认为很威严的姿势,结果脚底下一滑,差点摔进浴缸。
叶瑾妍笑得直颤:“能不能先把鞋底的烤串油擦干净?”
马桶里的泡泡突然不冒了,一个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你谁啊?打扰我练嗓子。”
“我是来抓你的!”沈晋军举起桃木剑,“识相的赶紧出来,不然我用符纸把你封在下水道里!”
“哟呵,小道士挺横啊。”那声音带着点戏谑,“你知道我是谁不?我是这片区的拆迁户,当年这楼盖的时候,把我家老宅子的井给填了,我还没找开发商算账呢!”
沈晋军:“……”拆迁户水鬼?这设定挺新潮。
邓梓泓拿出罗盘,指针在卫生间门口转了个圈:“他不是恶鬼,怨气不重,就是有点执念。”
“执念?”沈晋军蹲在马桶边,“大爷,您有啥执念?说出来我帮您办,办好了您别再冒泡了行不?”
马桶里沉默了会儿,冒出个更大的粉红泡泡:“我就想知道,当年拆迁办承诺的三套回迁房,啥时候给我孙子?还有,我那坛老陈醋,埋在老槐树下的,是不是被你们挖走了?”
老李头在门口听见了,赶紧喊:“老哥哥!您那坛醋是我挖着了!我给您泡了蒜,可香了!”
“啥?”马桶里的声音激动起来,“你泡了蒜?我的老陈醋泡蒜最好吃!快给我闻闻!”
老李头一溜烟跑进厨房,端来个玻璃罐,里面果然泡着糖醋蒜,酸香味直冲鼻子。他刚把罐子凑到马桶边,就见水面上伸出只半透明的手,抓着罐子往嘴边送——当然,啥也抓不住。
“哎,捞不着啊……”那声音透着点委屈。
沈晋军算是看明白了,这哪是水鬼作祟,分明是个惦记回迁房和老陈醋的拆迁户鬼魂,被困在下水道里,只能靠冒泡和哼京剧刷存在感。
“大爷,”沈晋军蹲下来,“您孙子叫啥?住哪?我帮您去问问回迁房的事。”
那声音顿了顿:“我孙子叫王铁柱,住隔壁楼三单元。当年他爹跟我置气,说我不该为了老宅子跟开发商硬扛,现在估计还在记恨我。”
“这好办。”沈晋军掏出手机,“您等着,我这就去找他。”
他刚走到门口,就被邓梓泓拉住了:“你真去?万一他孙子不信咋办?”
“不信就带他来听京剧啊,”沈晋军满不在乎,“这独家嗓音,防伪标识都不用做。”
老李头自告奋勇带路,说王铁柱他认识,平时总在小区门口下象棋。三人一鬼(小白跟在后面看热闹)来到隔壁楼三单元,果然在楼下看到个四十多岁的壮汉,正蹲在石桌上跟人下棋,嗓门跟他爷爷一样洪亮。
“王铁柱!”老李头喊了一嗓子。
壮汉抬头,看见老李头身后的沈晋军和邓梓泓,愣了愣:“李大爷?这俩是……”
“是大师,”老李头压低声音,“你爷爷在我家马桶里呢,说惦记回迁房和那坛醋。”
王铁柱脸一黑:“李大爷,您别听这俩神棍瞎说!我爷爷都去世八年了!”
“是不是瞎说,你去听听就知道了。”沈晋军掏出手机,“我刚录了一段他唱的《智取威虎山》,比你五音不全强多了。”
他点开录音,跑调的京剧传出来,王铁柱的脸色慢慢变了——这唱腔,跟他爷爷当年在院子里练的一模一样。
“他……他真在?”王铁柱的声音有点抖。
“去看看吧,”沈晋军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爷子就是惦记你,不然也不会在下水道里待八年。”
王铁柱沉默了会儿,把象棋一推:“走,去看看。”
回到老李头家,卫生间里果然又开始冒泡哼歌。王铁柱推开门,看着马桶,眼圈突然红了:“爷?是你不?”
马桶里的泡泡剧烈地冒了一阵,那声音带着点哽咽:“柱子……你咋才来?”
“我……”王铁柱挠了挠头,“我以为您还在生我的气。当年是我不对,不该拦着您跟开发商理论。”
“嗨,过去的事了。”那声音叹了口气,“回迁房的事,不着急,你过得好就行。对了,那坛醋泡蒜,给我留两头……”
“哎,留!都给您留着!”王铁柱赶紧答应,“等我回去,就把您的牌位请到家里,天天给您摆着醋泡蒜!”
马桶里的泡泡慢慢变成了透明的,最后彻底不冒了,那声音也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陈醋香。
沈晋军知道,这拆迁户水鬼是放下执念走了。
老李头非要塞给沈晋军三千块,说多出来的算感谢费。沈晋军推辞不过,揣进兜里,心里美滋滋的——这单赚得轻松,还帮人爷孙解了心结,比画一百张符都值。
下楼的时候,王铁柱非要请他们吃宵夜,说是感谢。沈晋军自然不会拒绝,拉着邓梓泓就往小区门口的烧烤摊走。
“我说,”邓梓泓看着他手里的钱,“你这解决方式,跟龙虎山教的不一样。”
“那有啥,”沈晋军撸着串,“能解决问题就行。你看那水鬼,不是恶鬼,就是个惦记孙子和醋泡蒜的老头,跟他讲道理比画符管用。”
小白啃着王铁柱给买的,含糊不清地说:“那个爷爷唱的京剧,没有幼儿园老师教的好听。”
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笑意:“至少比你画的符好听。”
沈晋军刚想反驳,手机又响了,是萧霖发来的微信:“晋军,市中心医院儿科那个小姑娘情况不太好,刚才又闹着要糖吃,小白在吗?能不能让他来陪陪她?”
“得,又有活儿了。”沈晋军把最后一串腰子塞进嘴里,“走,去医院,小白,给你找个小伙伴。”
小白眼睛一亮,都差点掉地上:“真的?她也爱吃大白兔吗?”
“去了就知道了。”沈晋军拍了拍他的头(当然,啥也拍不着),拉着邓梓泓往医院赶。
夜色里,烧烤摊的烟火气混着晚风飘远,远处医院的灯火亮得像星星。沈晋军哼着跑调的《智取威虎山》,觉得当道士这活儿,虽然偶尔会被水鬼吓一跳,被叶瑾妍吐槽,但总的来说,还挺有意思的。
至少,比以前送外卖爬十七楼,有意思多了。
至于以后会不会遇到更厉害的鬼怪,比如黑月会的人搞事情?
沈晋军摸了摸兜里的钱,又摸了摸怀里的桃木剑,心里踏实得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就多带点糖和醋,总有一款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