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手还在发抖。他撑着离火剑从地上站起来，膝盖一软，又用力挺直了腰。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肩上的伤口渗出血来，顺着手臂流到剑柄，把赤红的剑身染得更暗。
上官玥站在他斜后方一步远的地方，没有靠上来扶他。她的剑胚浮在身前，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烟尘还没散尽，风也停了。原本翻滚的红光凝固在半空，像被什么东西压住。操场中央的地裂深处，一道黑影缓缓升起。
那是一块石碑。
三丈高，通体漆黑，表面没有文字，只有一道竖直的裂缝贯穿上下。它出现得悄无声息，却让整个空间都变得沉重。每呼吸一次，胸口就像压了块石头。
江临渊盯着那道裂缝。它不像刀砍出来的，倒像是天生就长在那里，像一只闭着的眼睛。
碑面忽然泛起波纹，像水面被风吹动。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穿着古袍，身形模糊，只有眼睛清晰。那目光扫过江临渊和上官玥，不带情绪，也不带温度。
青帝虚影。
他双手托着两颗光球，一颗在左，一颗在右。左边那颗是白的，里面有细小的金色纹路流转，像是书页翻动；右边那颗是红的，表面映着山河崩塌的画面，火焰从大地裂隙中喷涌而出。
系统界面在这时弹了出来。卷轴展开，字迹浮现：【检测到时空分支，选择将影响后续所有签到奖励】。
江临渊没动。他知道这个提示意味着什么。以前系统给的东西都是固定的，签到七天就得一件宝物，十天换一部功法。可这次不一样。这不是奖励，是决定。
他看了眼上官玥。
她已经往前走了一步。脚步不太稳，但她没有停下。她的剑胚突然脱离掌控，自行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奔那颗红色光球而去。
光球轻轻晃了一下，像是回应。
江临渊低头看向自己的背包。侧袋里插着那半截平安香。母亲求来的那支，烧过一次，断了一截，一直没扔。
现在，它自己燃了起来。
没有火星，也没有烟，只有一缕青色的火苗从断口处冒出来。火苗很小，却让他眼前一亮。它不烫手，也不发热，但周围的空气明显扭曲了一下。
这火，指向的是那颗白色的光球。
他明白了。
一个选修行，一个选救世。
不是谁对谁错，而是两条路不能一起走。如果他拿了白球，可能还能活下去，能继续变强，能有一天真正踏进昆仑墟的大门。但如果他拿了红球，就要把所有东西都赌进去，包括命。
上官玥的剑胚贴上了红球表面。两者之间泛起一层微光，像是完成了某种连接。
她终于转头看他。
两人之间隔着五步远，中间的地面上，一道细缝正慢慢裂开。它从碑底延伸出来，笔直地切过他们之间的土地。左边的地砖上浮现出一枚金丹的虚影，右边则显出一口深井的轮廓，井壁刻满锁链。
她没说话。
他也说不出话。
可他们都懂。
她是炼器的人，也是战斗的人。父母死在阵法暴动里，她活下来就是为了不让这种事再发生。她不会选别的。
而他呢？父亲每天凌晨四点出车，母亲在灶台前忙到深夜。他们不信这些，也不懂修仙。他们只希望儿子平安回来，吃一顿热饭。
那支香还在烧。
青火很轻，却压得他心口发闷。
他想起第一次签到是在图书馆门口。那天他迟到了，跑着去上课，背包甩来甩去，香差点掉出来。他以为那只是一支普通的平安符，直到系统跳出来，告诉他可以打卡。
后来他在实验楼地下挖出一块阵纹碎片，在游泳馆捡到一枚残破的玉牌，在食堂后巷种下第一颗异种灵植种子。他一步步走过来，不是为了成仙，是为了活得更有底气。
可现在，底气要他拿命去换。
青帝虚影开口了：“选吧。一念生万法，一念定终局。”
声音不高，却像是直接响在脑子里。
地面的裂缝又宽了一分。金丹虚影开始旋转，锁龙井的影像也在加深。井底有东西在动，一下一下撞着井盖。
江临渊抬起右手。
他的手掌张开，朝着那颗白色光球伸过去。指尖距离光球还有几寸，就能感受到一股温和的力量在拉他，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吸进去。
只要握住它，他就能活。
他回头看了一眼上官玥。
她站在红球前，左手按在剑胚上，眼神平静。她没有催他，也没有退开。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不会动摇的山。
他知道她会等他做出选择，无论结果是什么。
他收回手。
然后，他迈步跨过了脚下的裂缝。
左脚落在右侧的土地上，右脚紧随其后。他站到了红球这一边。
青火熄灭了。
那半截香变成灰烬，从背包侧袋滑落，掉在地上，碎成粉末。
系统界面闪了一下，随即消失。卷轴收起，再无动静。
青帝虚影看着他，没有说话。过了几秒，身影开始变淡，最后只留下一道轮廓嵌在碑中，像被刻进去的一样。
天道碑的裂缝忽然扩大了一分。
一声轻响，像是锁扣松开。
江临渊伸手，握住了那颗红色光球。
掌心传来灼热感，不是烫伤那种痛，而是像血液被点燃，从手指一路烧到心脏。他咬牙撑住，没有松手。
光球缓缓下沉，融入他的胸口。
一瞬间，画面涌入脑海。
城市下方，九根铁链断裂六根，剩下的三根正在崩解。锁龙井的井盖被顶起一角，黑色雾气从缝隙里溢出。远处高楼的玻璃同时炸裂，街道上的人群开始奔跑。
还剩二十三小时三十七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下有红光流动，像是血管里灌进了熔岩。
上官玥走到他身边。她的剑胚已经回到手中，但颜色变了，从暗铁色转为深红，刃口边缘泛着雷光。
“你决定了？”她问。
他点头。
“那就一起。”
她把手放在他肩上。没有多说，也没有安慰。只是用力按了一下。
江临渊抬头看向天道碑。裂缝更深了，里面不再是黑暗，而是涌动着红色的光流。那些光像活的一样，在碑内游走，组成看不懂的符号。
他知道，这一碰，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抬起左手，再次按向光流最密集的地方。
手指刚触到碑面——
一股力量猛地从内部撞出，把他掀得后退两步。胸口一闷，喉咙发甜。
地面震动起来。
裂缝不再只是横向延伸，而是以天道碑为中心，朝四周辐射出去。每一条裂痕下面，都透出红光。
上官玥拔剑横挡在他前面。
碑面的光流突然停止。
一只眼睛，在裂缝深处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