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手还贴在阵眼石台上,指尖发麻。那三声敲击之后,地底的轰鸣沉了下去,岩浆漩涡也慢慢停住转动。护罩外的黑石悬在半空,符文不再闪动,像一块死物。
他喘了口气,肩膀一松,整个人差点栽倒。体内的灵力像是被抽干了井水,连抬手都费劲。
上官玥站在他旁边,剑尖点地,目光扫过火海边缘。她的呼吸也不稳,但站得很直。
“玄阴子没走远。”她说。
话音刚落,火堆里传来一阵噼啪响动。焦黑的残木被一股力量掀开,一个人影从灰烬中站起。
是玄阴子。
他的左臂已经焦枯,衣袍破烂,右肩渗着血。可他还是站直了,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湿红的脚印。
江临渊想动,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刚才强行催动精血维持阵法,现在连结印的力气都没有。
玄阴子走到离护罩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他盯着江临渊,嘴角裂开,笑了一声。
“江临渊。”他声音沙哑,“你今天封了地火,救了这破阵,你以为你赢了?”
没人回答。
“我记仇。”他说,“今日之辱,我玄阴子记下了。”
他抬起完好的右手,掌心躺着一张暗红色的符纸。符纸边缘卷曲,像是用血浸过。
江临渊心头一紧。
玄阴子手指一弹,符纸飞出,在空中燃起幽红火焰。它没有爆炸,也没有冲击,而是像蛇一样扭动着,穿过护罩缝隙,直扑江临渊手腕。
快得来不及反应。
符纸缠上他的右腕,瞬间化作一条血线,钻进皮肤。江临渊猛地抽手,却晚了一步。手腕上多了一道红痕,冰凉刺骨,顺着经脉往体内蔓延。
系统界面没有任何提示。
但这感觉不对。太安静了。就像有一根针,扎进了看不见的地方。
上官玥拔剑就斩。
剑光划过,血线从中断裂。断裂处喷出一丝黑气,转瞬消散。
玄阴子冷笑一声,反手将最后一片火旗残布甩出。火布落地即燃,形成一道火墙,隔开三方距离。
“你们断得了咒,断不了因。”他退后一步,“这血痕会留在你身上,每到子时,它就会提醒你——是谁让你差点丢了命。”
江临渊低头看手腕。红痕还在,不痛不痒,却让人心里发沉。
玄阴子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跃入火海。火焰合拢,人影消失。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风停了,岩浆不再翻涌,连护罩的蓝光都变得平稳。刚才那一战像是一场梦,只剩下焦土和裂痕证明它发生过。
上官玥收剑回鞘,走到江临渊身边蹲下。
“还能撑住吗?”她问。
江临渊点头:“死不了。”
“那道红痕……”她皱眉,“我没见过这种咒术。不是立刻发作的类型,可能是潜伏类。”
“系统没报警,说明它不在常规监测范围。”江临渊活动了下手腕,“但既然能绕开系统,就不简单。”
“要不要切开看看?”上官玥说。
江临渊摇头:“别轻举妄动。说不定一碰就触发。”
两人沉默片刻。
远处山脊上,有几道身影闪过。是协会的人。他们没靠近,只是远远看着,然后转身离去。
罗天成靠在一根石柱边,脸色苍白,已经说不出话。他刚才拼尽全力支撑龙形虚影,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江临渊闭上眼,脑子里回放刚才的画面。玄阴子明明被打残了,却不逃,偏要回来留一道咒。这不是报复,是布局。
他在等什么?
“你觉得他为什么非要对你下咒?”上官玥突然问。
“不是为了杀我。”江临渊睁开眼,“是为了干扰我。尤其是在关键时刻。”
“比如……启动阵法的时候?”
“比如。”他顿了顿,“或者是在我最疲惫的时候。”
上官玥眼神一凝:“那你今晚别睡。”
“我不敢睡。”他说,“谁知道梦里会不会有东西等着我。”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剑横放在腿上,坐到他旁边。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色渐暗,荒山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里。护罩内的温度降了下来,空气里还有烧焦的味道。
江临渊靠着石台,意识有些模糊。他已经太久没休息,身体在抗议。可一闭眼,就想起玄阴子那句话——“你会梦见我”。
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你还记得你父母的短剑吗?”他忽然问。
“怎么了?”
“它能补全阵法,说明它不只是钥匙。”他说,“也许……它还能识别某种信号。”
“你是说,它能感应到类似的诅咒?”
“试试看。”他伸出手,“让我碰一下剑柄。”
上官玥抽出短剑,递过去。
江临渊用左手握住剑柄。刚一接触,剑身轻轻震了一下。不是声音,是一种细微的震动,像是共鸣。
他把手腕凑近剑身。
红痕突然跳了一下。
几乎同时,剑柄上的纹路亮起一道微光,一闪即逝。
“果然有关联。”他说。
“什么意思?”
“这个咒,可能和‘噬灵阵’同源。”江临渊松开手,“玄阴子未必懂这个阵,但他手里一定有类似的东西。”
“所以他才盯上你。”
“不止是我。”他看向她,“还有你。你的剑,你的身世,都是线索。”
上官玥握紧了剑。
远处传来几声鸟叫。是夜枭。荒山开始进入夜晚节奏。
江临渊知道,这一夜不会太平。
他抬头看天。云层厚重,看不到月亮。只有护罩顶端的蓝光,映出两人轮廓。
“你要是撑不住,就靠一会儿。”上官玥说,“我守着。”
“你也累了。”
“但我还能动。”她看着他,“你要是倒了,谁来破下一关?”
江临渊笑了笑,没再推辞。
他靠在石台上,眼睛睁着,不敢闭。
手腕上的红痕隐隐发热。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上官玥低声说:“你听到了吗?”
“什么?”
“好像有人在唱歌。”
江临渊一怔。
他也听见了。
很轻,像是从地底传来,又像是从耳边响起。没有词,只有一段重复的调子,低缓,拖长,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他猛地抬头。
上官玥脸色变了:“这不是外界的声音。”
“是……心里面传出来的。”
那歌声越来越清晰,像是贴着耳膜在唱。
江临渊抬起右手,盯着那道红痕。
红痕正在缓慢蠕动,像一条细小的虫,往手腕深处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