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歇一会儿吧。”崔文敏招呼着春花和春艳。
庄户人家的闺女,从小就跟土地打交道,三个小姑娘都不是矫情的,仨人在地头上坐下了,文敏从篮子里取出了个布包,里面放着两个窝窝头,一根葱,这是张芳给她带的让她中午充饥的。春花和春艳带的食物都是这样的粗食,三人相互分享着,便大口吃了起来。
三姐妹边吃边聊,“大姐,小敏姐,你们看,有辆拖拉机往这边开过来了。”
崔文敏抬头看了一眼,没怎么在意,现在用拖拉机打麦子的很多,这辆想必也是吧。
转念一想,现在是83年,有拖拉机的家人特别的少,一辆拖拉机2000多块钱呢,呃,不会是老爷、舅舅他们吧,她记得年初的时候,姥爷家买了辆拖拉机,当时张芳还带着她回姥家看呢。
想什么,来什么,还真是姥爷他们一家子来了。
“舅舅,姥爷。”崔文敏隔着老远就喊人了。
“小敏,你这孩子怎么在这儿,头好些了吗?”车子停下了,姥姥卫芬看着外孙女额头上的包,心疼的问道。
“姥我没事,走,咱们回家说。”崔文敏麻利的爬上了车,然后朝春花和春艳招了招手,“春花春燕我姥爷他们来了,我先回去了。”
“妈,姥姥、姥爷、舅舅、舅妈来了。”拖拉机刚停在崔家街门口,文敏就跳下车飞快的往家里跑去。
张芳早就听到拖拉机的声音了,一开始没往娘家身上想,现在听到闺女的声音,忙将针往绣绷上的布料上一插,就急匆匆的下炕了。
一行人从外面进来了,首先跨进门槛的是一个长相周正身高体长年岁五十来岁的老者,他穿着一身蓝色中山装,戴着蓝色的前进帽子,他正大踏步的往门里走。后面跟着一个面容白皙的女人,年约三十多岁,和一个年轻姑娘扶着一个穿着灰色大襟衫梳着整齐发髻的老者,最后面的是停好了拖拉机的汉子。
走在前面的老者是张芳的父亲张启辰,后面跟着张芳的娘卫芬,扶着她的是老大媳妇付红梅和孙女张青,走在最后的是张芳的大哥张台国。
“亲家”
“爹”
崔大海崔志在扬场里跺草垛,听到了声响,立马停了手里的活计,赶忙的往家里走。因为扬场离着家里并不算远,所以他们跟张启承一家子就是个前后脚的工夫。
张芳的娘家距离崔家村大约六十多里地,那里陵地多,果园果树也多,包产到户后,家里分了十几亩地,还承包几十亩果园,张家在张家村算是个富户,从他们能买的上拖拉机就能知晓一二了。老两口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成家了,张芳是老两口最小的孩子。
崔老爷子将张承启让到了上房正间,张芳带着卫芬、付红梅和张青回了西厢房,崔志则帮着大舅哥卸车,往家里搬东西。
俩老头坐下后,张承启掏出了旱烟袋,装上了一袋烟,慢慢的抽了起来。“亲家,咱们两家隔的虽然远,但是家里出了事,你也该给我捎个信的。”张承启抽了几口烟袋后道。
崔志正好进屋来了,忙承认是他没做好。
张承启扫了女婿一眼,没有说什么,崔老爷子却有些不自在,老脸上有些泛红,怕是家里的事张承启都知道了。张承启不会过问偷鸡蛋这种事,过问的怕是文敏的事。
“是我没看顾好,现在秋下忙,没顾的上......”
张承启截住了他的话头,“亲家,咱们很早就认识......”张承启说起了从前的往事。
张承启早年是做货郎的,走南闯北的贩货回来卖,那个时候他恰巧遇见了饿昏在了路边的崔大海,将他送回了家,并留下了一口袋粮食,两家便开始走动起来了。
张承启不提外孙女的事,只和他提年轻时候的事情,崔大海听着心里是五味杂陈,对他是又羞愧又感激,俩人说话是越说越热乎。
看完了崔老太太,张芳便领着娘家人回西厢房了,崔文敏现在就是个大熊猫,张家人每人都要关爱她一番,听张芳说当时文敏都昏死过去了,小命差点丢了,一家人都跟着抹眼泪。
张芳将小敏的事一一跟娘家人说了,其中包含了文秀抢了她的对象,小敏坏名声的由来以及为啥小敏会撞墙自杀。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往家里捎个信啊,要不是你爹和你哥去县里买苞米种子,碰到你们镇上的人说起了这个事,我们还啥都不知道呢。”卫芬数落道,“我可怜的小敏啊,”卫芬一把将文敏搂在了怀里。
“娘,孩子没事,我怕你担心......”张芳抹着眼泪道。不幸中的万幸,小敏醒来后,啥都想明白了,不纠结过去了。要是小敏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估计也会跟着去了。
“小妹,你出了事,不想告诉爹娘,怎么也该想法子告诉我和你大哥啊。”付红梅拉着张芳的手道,“你看看你瘦的,你一年到头回不了家几次,每次都报喜不报忧的!咱们张家的闺女,哪能让人这么欺负!你给个说头,今天嫂子一个人也能把这口气给出了,你看看咱家小敏的名声让他们给败坏的!”
张芳连忙摆手说不用,“现在小敏好好的,这个亏我们认了,不看别的,只看小敏她爸,要是真闹起来,孩子她爸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崔文敏借机将前几天老太太冤枉张芳偷鸡蛋的事情也说了。
“哎,你还是做闺女时候的那个性子,”卫芬叹了口气。闺女的这个性子,要是嫁进讲理的人家,那是和和美美的啊,她柔顺孝顺,以心换心,遇到和善的婆婆,婆媳关系定然会处的和和美美的。可是......当初她和张承启打听了崔志的秉性,也知道崔大海的秉性,也知道老太太不好相处,她当时犹豫了,张承启说自己跟崔大海是兄弟,闺女嫁过去定然不会亏待了她的......
崔文敏看的出卫芬的自责,“姥、大舅妈,我们想分家。”
卫芬和付红梅闻言愣了一下,转而一喜,张芳性子绵软,崔志也差不多,分家这个想法肯定是文敏提出的来的。看来小敏这次因祸得福,撞伤了头后,性格沉稳了,心里也有成算了。
“娘,大嫂分家这个事情我们一家子关起门来商量过,孩子她爸也同意,只是上次小敏提过一次,我公公没有同意......”张芳道。
“这个事等让你爹跟你公公说。”卫芬就道。“分家另过是好事,自己当家过日子比在你婆婆手底下讨生活强。”
“娘,万幸小敏没事,但是身体得养起来,可不能让她乱跑了,今天还去地里拾秋呢,可不能干了,”付红梅又道,“等小妹分了家,也就没这么多糟心事了,日子也就能过舒坦了。咱们赶紧将带来的东西给小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