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号驶入有无域时,星存成了显隐交织的谜——域东的“有境”凝着“实有质”,星石如磐,星木如盖,星流如练,触处皆有轮廓可握,是“有”的象:星岩棱角分明,敲之能闻金石声;星草叶脉清晰,抚之能感纤维纹;星鱼鳞甲坚硬,触之能觉滑涩感。域西的“无境”浮着“虚无气”,星雾如幻,星风如缕,星声如寂,漫处皆无定形可拘,是“无”的形:星雾聚散无形,抓之如握空;星风穿隙无声,追之如逐影;星音缥缈无迹,听之如闻幻。
有境与无境的交界,是片“相生渊”。渊底生着“有根草”(草根粗壮如石,是“有”的质;茎叶却透明如雾,是“无”的形,根须扎入实土时,茎叶便随虚风舒展,似无依有而活),渊畔立着“无叶花”(花瓣虚无如影,是“无”的象;花茎却坚实如铁,是“有”的基,花影摇曳时,花茎便往深处扎根,似有托无而立)。有根草若斩断其虚茎(执有弃无),根便成了僵死的块,纵有厚实根基,也再难抽新;无叶花若拔去其实茎(执无弃有),花便成了易散的烟,纵有缥缈花影,也再难凝形。有星露漫过时,有根草的实根会托着虚茎向上,让“有”借“无”展其灵(有借无显);无叶花的虚瓣会绕着实茎轻旋,让“无”借“有”固其形(无借有立),像器与空:器是有(杯盘之形,有可触的质),空是无(器内之虚,无可握的形),无空则器成了实心的块,无可盛物;无器则空成了无依的虚,无可托形,有无相生,才成器物的用。
“有无仪的‘实有值’与‘虚无度’在制衡,实有值过盛时,有境的质漫过无境,坚实的形挤垮虚灵的隙,连最缥缈的无叶花影都凝成僵瓣,有而成滞;虚无度过高时,无境的气压过有境,缥缈的形消解坚实的基,连最粗壮的有根草根都化如尘,无而成幻。”林默指着屏上的星图,有境的星存是密密麻麻的点,无一丝空隙;无境的星存是疏疏落落的线,无一点凝实,“执有派的星谱全是实有质的纹,说‘有是存在的骨,无是蚀骨的风’;执无派的星谱全是虚无气的痕,说‘无是存在的魂,有是锁魂的枷’。”
飞船落在“有无洲”,洲上生着“有无物”:一种是“纯有石”,通体密不透风,无一丝孔隙,连石纹都严实相扣(执有弃无),执有派奉其为至实,“若能如石纯有,便得存在的固”;一种是“纯无雾”,终日聚散无定,无一点凝质,连雾色都缥缈无依(执无弃有),执无派观其悟真,“唯有如雾纯无,才得存在的灵”。
洲心立着“有无镜”,镜面分两界:左界是“有镜”,照物时只显其实体,隐去其虚空(见有忘无)——照星杯则显杯壁之坚,隐去杯内之空;照星屋则显梁柱之实,隐去屋间之隙。右界是“无镜”,照物时只显其虚空,淡去其实体(见无忘有)——照星杯则显杯内之空,隐去杯壁之坚;照星屋则显屋间之隙,隐去梁柱之实。镜座刻着古图:一位有无族匠人正在制“容物器”,器壁是有(陶土烧制的实,可承物),器内是空(无物的虚,可容物),壁过厚时(有过盛),匠人便削薄器壁,让实有的基借虚无的空显其用(有虚则灵);空过大时(无过盛),匠人便缩小器形,让虚无的空借实有的壁固其界(无实则散)。器成时,器壁的有托着器内的无,器内的无映着器壁的有,像言与默:言是有(唇齿吐纳的声,有可闻的质),默是无(口舌敛藏的静,无可听的形),无默则言成了聒噪的喧,无言则默成了死寂的空,有无相生,才成言语的韵。
“执有派造的‘纯有宫’,全用有境的实有质筑成,宫墙无窗,宫顶无缝,连地面都铺得密不透风(执有弃无),说‘纯有方得固,虚无皆是漏’,结果宫内因无虚空流通气息,星尘淤积成垢,连一丝新鲜气流都无,有而成窒。”林默指着屏上的有境残骸,执有派的星存是块密不透风的铁球,无半分透气处,“他们把有当成了弃无的滞,却忘了存在不仅要‘有实’,还得‘存虚’,无虚的有,是座憋死的牢。”
沈翊蹲在纯无雾旁,雾中嵌着半片石屑:那是执无派的“纯无帐”,全用无境的虚无气织成,帐体无一丝实缕,连边缘都缥缈无依(执无弃有),说“纯无方得灵,实有皆是缚”,结果帐体因无实基承托,在星风稍起时散成轻烟,连一缕残影都留不下,无而成空。
“有与无,原是相济的体与用。”沈翊抚着有无镜的镜座,有镜的实体里藏着无镜的虚空,让“有”有了容物的隙;无镜的虚空里依着有镜的实体,让“无”有了托形的基。“你看字与白:墨字是有(纸上的痕,有可见的形),白纸是无(字外的空,无可见的质),无白纸之无则字成了拥挤的堆,无墨字之有则白成了空洞的寂,体与用相生,才成书卷的意。”
林默望着相生渊的有根草,草根的实正在虚茎中舒展,像乐与隙:乐音是有(宫商角徵的声,有可闻的质),间隙是无(乐音停顿的寂,无可听的形),无间隙之无则乐成了聒噪的杂,无乐音之有则隙成了死寂的空,体与用相生,才成乐章的韵。
共生号的共振波漫过有无洲,纯有石的表层渐渐裂出细缝,坚实的体里透出缥缈的用,像有含无的灵,有的质里藏着无的隙;纯无雾的中心慢慢凝出实核,缥缈的用里依着坚实的体,像无托有的固,无的形里含着有的基。
相生渊的有根草与无叶花开始相生,草不再一味实,花不再一味虚,渊边长出“有无莲”:莲叶厚实如盾,是“有”的体;叶心凹处成池,是“无”的用,叶体过厚时,叶池便蓄更多露,让实有的叶借虚无的池润其燥(无养有);叶池过深时,叶体便往宽处展,让虚无的池借实有的叶扩其界(有载无),像室与空:室墙是有(砖石土木的实,有可依的体),室内是空(无物的虚,有可用的场),无室内之空则室成了实心的垒,无室墙之有则空成了无界的野,体与用相生,才成居所的安。
有无镜的两界这时亮得通透,镜座的古图旁浮出箴言:“有者无之体,无者有之用。有无相生,方得其全。”洲后的“有无湖”突然漾波,湖水一半是“有浪”(浪峰如白玉堆叠,有可触的质);一半是“无澜”(浪谷如虚雾回旋,无定形的象)。湖水交汇时,有浪的体托着无澜的用,无澜的用活着有浪的体,体与用相生,有与无相生,像画与白:笔墨是有(山水花鸟的形,有可见的体),留白是无(笔墨外的虚,有可感的韵),无留白之无则画成了拥挤的填,无笔墨之有则白成了空洞的纸,体与用相生,才成画卷的神。
一位有无族长者(他的衣袍一半是实布织就,针脚细密是“有”;一半是虚纱裁成,透光无形是“无”,实布处留着透气的孔,虚纱处缀着承重的线)递给沈翊一枚“有无佩”,佩的正面是实有质雕的山(有的体),背面是虚无气凝的云(无的用),转动时山影入云,云气绕山,似有与无在相拥。“你们让我们懂了,有不是弃无的滞(得有无的用,才有成其灵),无不是弃有的幻(得有有的体,才无成其立)——有是无的骨架,无是有的血脉,有无无则僵,无无有则散。”
有无佩落在存在之花旁,化作“相生纹”,与先前的相续纹、同异纹、相济纹、相映纹、相循纹等交织,光网的意蕴愈发圆融:有纹让存在有立的体,无纹让存在有活的用,不困于过有的僵,不流于过无的幻。
“原来存在,不是只有‘有’的体,也不是只有‘无’的用,是‘有借无显,无借有立’的相生。”沈翊望着舷窗外,有境的实有质托着无境的虚无气,体有了用;无境的虚无气活着有境的实有质,用有了体,像法与情:法条是有(规矩准则的实,有可依的体),情理是无(立法本怀的虚,有可用的度),无情理之无则法成了僵化的条,无法条之有则情成了无据的妄,体与用相生,才成规制的活。
共生号驶离有无洲时,有无域的星存有了相生的常态,有含无的用,无托有的体,像技与意:技法是有(笔墨章法的实,有可学的体),意趣是无(笔墨外的韵,有可悟的用),无意趣之无则技成了机械的仿,无技法之有则意成了无凭的幻,体与用相生,才成艺事的妙。船首的探测仪轻鸣,前方的星域里,动与静在相济,动中藏着静的韵,静里含着动的力——那该是“动静相济”,是存在之路上,又一层相契的理。
林默在星图上点出下一站,轻声道:“该去看看‘动与静’,是怎么相济的了。”
有无域最后一缕有纹缠着无迹的末端落在船尾,像一句余韵:“有托无,无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