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指挥使冯铮亲率缇骑,持皇帝密旨,如离弦之箭般奔赴东南闽州。消息虽被严密封锁,但如此大规模的缇骑出动,终究难逃有心人的耳目。一时间,京中暗流涌动,各种猜测纷至沓来。与东南有牵连的官员、商贾,人人自危,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永宁侯府大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府内却外松内紧,戒备森严。萧景珩每日依旧前往兵部点卯,但行事愈发低调,只专注于本部军务,对东南之事绝口不提。沈清辞则坐镇内宅,一面安抚因担忧而旧疾微恙的赵氏,一面通过威远镖局等隐秘渠道,密切关注着东南的动向。
这日傍晚,萧景珩刚从兵部回府,还未来得及换下官服,莫先生留下的副手便匆匆求见,带来一个令人振奋又担忧的消息:
“世子爷,东南飞鸽传书!冯指挥使已抵达闽州,以雷霆之势,连夜查封‘千金阁’,擒获巨贾赵元及其核心党羽十余人!水师副将陈彪闻风欲逃,被冯大人亲自带人于其外宅中堵住,当场搜出与赵元往来密信及私售军械的账册!反抗者格杀勿论!现人犯已全部押入按察使司大牢,严加看管!”
“好!”萧景珩眼中精光一闪,重重一拍案几,“冯铮果然雷厉风行!人赃并获,看这些蠹虫还如何狡辩!”他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莫先生拼死换来的线索,没有白费!
“莫先生可有消息?”沈清辞急问,这是她最关心的事。
副手面色一黯,低声道:“据传回的消息,莫先生为掩护我等撤离,引开追兵,身负重伤,坠入闽江激流,至今……生死不明,下落难寻……”
书房内瞬间寂静。萧景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痛惜与怒火。沈清辞亦是眼圈微红,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莫问,这位忠诚睿智的老臣,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加派人手,沿江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萧景珩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厚待其家小。”
“是!”副手哽咽领命。
“东南后续如何?”萧景珩强忍悲痛,继续问道。
“冯大人已控制闽州局势,正在彻查此案牵连。东南官场震动,与赵元、陈彪有牵连的官员纷纷自危,已有数名州府官员主动投案或上疏请罪。闽浙总督已上表请罪,自陈失察之过。”
萧景珩冷笑一声:“现在知道请罪了?早干什么去了!告诉冯铮,除恶务尽,无论牵扯到谁,一查到底!但有阻挠办案者,以同罪论处!”
“属下明白!”
副手退下后,书房内只剩下萧景珩与沈清辞二人。窗外,夜色渐浓,风雨欲来。
“莫先生他……”沈清辞声音低沉。
“他是侯府的功臣,更是我的长辈。”萧景珩望着窗外,语气沉痛,“这笔血债,必要让那些魑魅魍魉,血债血偿!”
沈清辞默默点头。她知道,萧景珩此刻的平静下,压抑着怎样的怒火。
“东南案发,京中恐怕不会平静。”沈清辞转移话题,提醒道,“那些与东南有瓜葛的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不错。”萧景珩转过身,眼中恢复冷静,“接下来,京中才是主战场。弹劾、构陷、反扑……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试图翻案,或将水搅浑。”
果然,次日一早,都察院便收到了几份言辞激烈的奏章,并非为东南案犯开脱,而是弹劾锦衣卫指挥使冯铮“办案酷烈”、“滥用职权”、“株连过甚”,恐“激起东南民变”,要求朝廷派重臣“复核此案”,以示“公允”。
紧接着,又有几位御史联名上奏,看似公允地提出“东南案情重大,牵涉甚广,恐有小人构陷,蒙蔽圣听”,建议由三法司会同宗人府“会审”,以示“慎重”。
这些奏章,看似站在朝廷大局着想,实则包藏祸心,目的是拖延审讯,制造翻案机会,甚至想将案子引向三法司和宗人府,那里盘根错节,更容易被他们插手操纵!
朝堂之上,顿时又起波澜。一些与东南利益攸关的官员,或出于自保,或受人指使,纷纷附和,要求“慎重处理”。就连一向与永宁侯府并无过节的一些清流,也出于对厂卫权势过大的担忧,对此案表达了审慎的态度。
压力,再次向永宁侯府袭来。
永宁侯府内,萧景珩看着兵部同僚“无意”中透露给他的朝议风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果然开始了。”他对沈清辞道,“他们不敢直接为案犯辩白,便想从程序上做文章,拖延时间,寻找漏洞。”
“世子爷打算如何应对?”沈清辞问。
“以静制动。”萧景珩淡淡道,“陛下圣心独断,既然已派冯铮出动,便绝不会半途而废。这些跳梁小丑,不过是垂死挣扎。我们不必与他们做口舌之争,只需将东南传来的最新罪证,适时呈报陛下即可。”
他沉吟片刻,又道:“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太肆无忌惮。你让钱妈妈‘无意中’向交好的几位御史夫人透露,就说侯府听闻东南案犯擒获时,从其密室中搜出数本记载京中官员收受贿赂的‘秘账’,冯大人正秘密核查云云。”
沈清辞眼睛一亮:“世子爷此计甚妙!虚张声势,敲山震虎!那些心里有鬼的人,听闻此言,必然心惊胆战,自顾不暇,哪还敢再兴风作浪?”
“正是此意。”萧景珩颔首,“让他们狗咬狗去。”
果然,“秘账”的风声一经传出,京中与东南有牵连的官员顿时慌了神,再也无人敢公开为东南案犯说话,甚至有人开始暗中活动,试图撇清关系。朝堂上要求“复核”、“会审”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东南的雷霆行动,终究触动了某些根深蒂固的利益网络。一场更加隐秘、更加凶险的风暴,正在暗处酝酿。永宁侯府这艘看似平稳的船,正驶向更深、更急的漩涡中心。
风雨满楼,夜色深沉。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