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的咳嗽声在更漏声里格外刺耳。
我守在她榻前,看她苍白的指尖攥紧被角,骨节泛着青。
太医走时那声“毒性侵髓”像根细针,扎得我心口发疼——这丫头跟着我从原主被欺辱时就守着,我穿来后她替我挡过王氏泼的茶盏,挨过沈清瑶推的花瓶,现在却要替我受这无妄之毒。
“姑娘...”她突然睁开眼,睫毛上挂着汗,“莫为我...耽误大事。”
我按住她手背,触手一片冰。
袖中残片突然发烫,那是从林修远意识里剥离的记忆——十二岁的他被推进密室,墙上血字“嫡者皆伪,庶者当立”渗着暗红,墙角传来熟悉的沙哑嗓音:“记住,你的痛要变成刀,捅向那些踩着你上位的嫡女。”
系统在识海轰鸣,【逻辑推理·升维】自动展开:那声音与当年给母亲诊脉的“游方医者”口音分毫不差。
母亲的死,春桃的毒,林修远的疯,原来早有一张网,从相府内宅扯到未知深渊。
我摸出《棠雪图》残帕,丝线在寒玉镜上织出林修远的记忆轨迹。
银针穿过帕角时,镜面突然凝出一道红线——城南朱雀巷,归雁楼。
“鲁老三。”我敲了敲窗棂,黑影从房梁跃下,“仿制官婢裙衫,褪色,裙角内衬用血丝混金线绣‘西园·玉簪’。”
“是。”他应得利落,目光扫过春桃时顿了顿,又低下去,“姑娘要引鱼上钩?”
“不是鱼。”我抚过帕子上母亲绣的棠花,“是钓出藏在泥里的刺。”
夜雨裹着寒气灌进偏门时,我正捏着裙角站在归雁楼后巷。
门环刚响,门内就传来老墨的颤音:“谁?”
“逃...逃出来的官婢。”我压着嗓子,把颤抖的尾音往喉咙里咽,“求...求公子救命。”
门开了条缝,老墨的脸挤进来。
他畏光似的眯着眼,可当目光扫过我裙角时,瞳孔突然缩成针尖。
我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像石子砸进枯井:“清棠...未死?西园玉簪...归位?”
他踉跄着后退,绣裙被他抢过去塞进暗匣。
我垂着眸,指甲掐进掌心——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庭院,是她最后一次屏退众人召见贴身侍女的地方。
若青鸾阁真在沈府埋了暗桩,这四个字就是能掀翻他们棋盘的力。
“小娘子请。”柳扶风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折扇敲着青石,“归雁楼虽小,倒容得下落难人。”
我抬头,正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
那双眼像两潭深水,倒映着烛火却不见温度。
他的扇骨扫过我发顶时,我闻到极淡的沉水香——和林修远记忆里那道声音,用的是同一款香灰。
“谢公子。”我屈膝,发间玉簪微微发烫——心渊第七次共鸣,皇宫方向的银线突然绷直。
偏厅的门一关,我就听见锁簧转动的轻响。
软榻上的锦被还带着潮气,我蜷起身子,指尖摸到枕下凸起——是短刃的轮廓。
柳扶风这是防着我呢,倒省得我自己找借口。
归雁楼地底传来闷响。
我闭着眼,心渊的“心网雏形”自动展开。
老墨的声音像被放大了十倍,混着铜鼎里的香灰簌簌:“她来了!清棠回来了!”接着是布料摩擦声,柳扶风压低的嗓音:“传墨玉令,北地‘白露’即刻回应。”
玄影的呼吸声在窗外掠过。
我知道他正贴着瓦当,将每句话刻进记忆。
顾昭珩该在对面屋脊,松香味混着夜露渗进来——他总爱站在能护我周全的位置,像座静默的山。
子时三刻,雨停了。
我摸着发间玉簪坐起身,簪头的凤喙硌着掌心。
心网突然一颤,柳扶风房里的灯火“啪”地灭了。
有风声从西墙过,是夜行人的脚步。
“放他走。”顾昭珩的声音像片羽毛,轻轻落在我耳侧,“盯住脚印。”
我望着窗外渐明的天色,春桃的咳嗽声突然在脑海里炸响。
袖中残片还带着林修远的温度,他说“被看见”时的哭腔,和母亲咽气前攥着我手说“清棠要活成光”的声音,在识海交叠。
该收的网,才刚撒下一角。
“姑娘。”门外传来老墨的声音,比夜里更抖,“药...药煎好了。”
我扯了扯被角,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些。
门开的刹那,老墨端着药碗踉跄了下,褐色药汁溅在青石板上,像滴凝固的血。
他抬头时,我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恐惧——不是怕我,是怕他念诵的那些音节,怕他奉为信仰的“归位”,其实是别人手里的刀。
“喝...喝了吧。”他把药碗往我手里塞,指尖凉得像冰,“喝了就...就好了。”
我捧着药碗,看碗底浮着半片碎茶末——和春桃茶盏里的,是同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