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舟手中摇曳的折扇“啪”的一声合拢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再无半分客套，只剩下冰冷。
“许小姐......”
他字字清晰，“请你慎言！你我虽一同长大，我对你也从来只有兄妹之情！请你言语之间不要夹带私心。”
许茹芸被他眼中毫不留情的寒意刺的心里一痛，泪水盈在眼眶，欲落未落，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试图辩解：“表哥，我......”
“别再叫我表哥。”
陆寒舟打断她，“自从许宝荣成亲之日，我母亲已经断绝了与你们许府的关系！这个称呼不合适！
而且，你所做的那些事，并非因为蓁蓁的出现，而是你内心早已滋生的贪婪与妄念，你本性如此！只是恰好在那个时候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别把你自己行差踏错的根源，归咎到一个从未主动招惹过你的人身上。
这口黑锅，我夫人不背，也背不起。”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的剖开许茹芸的真实本性。
许茹芸脸色瞬间惨白，她看着陆寒舟，看着他眼中那份对她泪水毫无动容的冷漠，终于明白，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甚至如何贬低自己，都无法再撼动他分毫，更无法抹去林蓁蓁在他心中的地位。
从前的从前，这张冰冷的脸也会对她温柔的笑，亲昵的喊她芸儿表妹，甚至年少时候，他还信誓旦旦的说会保护她！
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
从来都只有兄妹之情？！
回忆里那些温暖的脸，和眼前这陌生又熟悉的冰冷的脸重合，她只感觉心头剧痛。
那颗在绝望中依旧残存着些许希望的火星，彻底熄灭了。
她缓缓低下头，再抬起时，眼中的泪意被强行逼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是啊......是我痴心妄想，是我自作自受！”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陆二公子说得对，是我内心丑陋！可是我已经受过惩罚了啊？我在思过院待了那几个月，受尽了苦楚，还不够吗？！”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疲惫。
“我进宫，只是想换个环境，或许......能洗刷掉一些不好的名声。也能......离你远远的，不让这颗已经不体面的心，再自我煎熬。”
陆寒舟对她这番心路历程并无兴趣，他关心的只有线索。
见她情绪稍稳，立刻抓住机会，将话题引回正轨。
“洗刷名声，途径众多。你既不通医术，太医院为何会选中你？据我所知，此次选拔，并非易事。”
许茹芸此刻心灰意冷，倒也少了些防备，或许是觉得这些信息无关紧要，便如实答道。
“我确实不懂医理，否则那时候也不会因为一碗绿豆羹害得姨母......太医院招募，也并非全要精通医理之人。他们......似乎更看重家世背景是否简单，以及是否对药材有些粗浅了解。
我许家名下有一间药材铺子，这便够了。面试时，那位管事太监还特意问了我几句，关于哪些药材常用于制作香囊，香包，有何特性，如何辨别优劣之类的问题。”
许家名那间生意红火的药材铺子，之前一直由解湘云打理，自从红鸳嫁入郡守府后，解湘云终日被气的郁郁寡欢，已经没心思打理药铺，目前已经由许茹芸接手。
甚至他怀疑，当初阮倩倩中的毒，那些药材都是从这家药铺走的路子。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恨不得砸了那间铺子！
再次反思她所说的话，他的脑海里像是一瞬间触发到了关键词。
香囊！香包！！
陆寒舟心中猛的一跳，太医院如此大张旗鼓地招募背景简单，懂药材，尤其是懂香囊药材的女子，其目也有可能只是为了药材的来源。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用闲聊般的口吻追问。
“哦？倒是稀奇。太医院何时连香囊配料都要如此费心甄选了？莫非宫中如今盛行此道？”
许茹芸摇了摇头，只当是寻常问询。
“我也不知。或许......是宫中哪位贵人特别偏爱某种香气，太医院需提前备着懂行的人手吧。”
她说到这里，突然警觉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
眼前这个男人早已与她划清界限，她何必再与他多说这些？
她敛起神色，退后一步，恢复了疏离的姿态，福了福身子。
“茹芸出来已久，还需去定制几套入宫穿的衣裳，不便久留，告辞了。”
她刻意强调了入宫二字，仿佛想借此找回最后一点尊严。
陆寒舟得到了关键信息，自然不再留她，何况他也不想让在后堂挑选布料的母亲与她碰面，徒生尴尬与解释。
他微微颔首，语气淡漠：“许小姐请便。”
许茹芸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十分复杂，似乎是带着恋恋不舍，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绘祥云。
陆寒舟站在原地，折扇无意识的在掌心轻敲，眸色深沉如夜。
香囊......药材......太医院异常的招募......皇后......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清晰的方向。
皇帝的病症，根源恐怕就藏在这些日常接触，极易被人忽略的“香”里。
而皇后，正在通过控制太医院和招募新人，来确保这条毒计能持续进行，或者......是在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
他必须立刻将这个发现，想办法传递给宫里的蓁蓁！
“舟儿，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呢？”
解素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和陆明星拿着几匹选好的料子，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
“快来看看，这匹云锦给蓁蓁做一身褙子可好？她穿一定好看。进宫也有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先给她备着点！”
陆寒舟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迎了上去。
“母亲眼光自然是好的！”
他自然的接过母亲手中的料子，目光扫过那绚丽的纹样，心中思念再一次涌来。
“她会喜欢的！她那么善良阳光的一个人，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