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的手还举着，古玉杖尖端的光没有熄灭。崔宇星盯着她的眼睛，那层紫芒已经退去，但她没有收回手，也没有说话。
周砚之低声说：“她还在听。”
崔宇星点头。他没再犹豫，伸手握住林晚秋手腕，轻轻把她的手臂放下来。她的身体僵硬，像一块冻透的石头，但脉搏还在，微弱而稳定。
“你先休息。”他说。
他知道她听不见。但他还是说了。
冰墓大厅里，机械守卫的残骸散落在地，有的还在冒烟，有的关节处渗出暗色液体。那些不是血，是某种混合了魔力与金属的冷却剂。崔宇星扫了一眼，确认没有还能动的。
他转身走向中央平台。水晶已经沉回地面，裂缝闭合，只留下一圈焦黑的痕迹。他蹲下，手指贴在石板上。寒气顺着指尖传上来，带着一丝熟悉的波动。
系统震动了一下。
这感觉他认得。和耳钉刚激活时一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轻轻敲打，节奏缓慢，却持续不断。
他抬头看向周砚之。周砚之正盯着手中的骨铃，眉头紧皱。
“有东西变了。”周砚之说。
“什么？”
“铭文。”他指向地面，“刚才那些字，位置不一样了。”
崔宇星起身，走近最近的一块刻痕。原本断裂的符文线条，现在连成了完整的环形图案。他记得这个符号，在火绒平原的遗迹里见过一次，当时周砚之说是“归途”的标记。
“极光尽头，九链断处即归途。”周砚之念出声，“这不是方向，是路径。它在告诉我们怎么走，而不是去哪儿。”
崔宇星明白了。他们一直以为要找的是地点，其实要找的是方式。就像钥匙和锁，光拿到钥匙没用，还得知道哪扇门能开。
他摸了摸左耳的耳钉。发烫。
“系统在反应。”他说。
“不是系统。”周砚之摇头，“是它在回应你。你有没有发现，越往北，你的冰系法术越稳？雷暴峡谷那次，你用冰雷陷阱，靠的是计算和预判。可刚才对付机械守卫，你根本没想，抬手就是冰爆。”
崔宇星没说话。他确实感觉到了。右臂的冰晶化蔓延到肩膀后，就停住了。不是因为控制，而是因为……那里不再排斥他体内的力量。
仿佛那片冰，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他看向大厅出口。风从外面灌进来，卷着雪粒打在脸上。通道口外，是一片开阔的冰原，远处极光如幕布般垂落，照出一道模糊的地平线。
就在这时，一声低吼响起。
一头银白色的狼从雪中走出。体型比普通狼大一圈，左耳缺了一角，走路时步伐平稳，没有半点迟疑。它停下，站在三人前方十步远，目光落在崔宇星身上。
“它认识你。”周砚之说。
崔宇星记得这头狼。火绒平原边缘，他曾救过一只受伤的幼崽。那时它还没长成，毛色偏灰，但左耳的缺口一模一样。
“你回来了？”他轻声问。
狼没回应，只是转过身，朝北方走去几步，又停下回头。
“它让我们跟上。”周砚之说。
崔宇星看了眼林晚秋。她靠在冰墙上，闭着眼，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但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没有继续下降，反而回升了一点。
他走过去，蹲下，一手穿过她膝弯，一手托住后背，将她抱起。动作很轻，怕惊扰她体内那股还在运转的力量。
“走吧。”他说。
三人一狼开始向北移动。风越来越大，雪片横着扫过来，打在脸上生疼。崔宇星把林晚秋护在怀里，用风衣挡住大部分风雪。周砚之走在旁边，骨铃挂在腰间，不时晃动一下。
走了约莫半小时，周砚之忽然停下。
“不对。”他说。
“怎么了？”
“能量标记没了。”他指着地上一处冰面，“我之前留了追踪符，现在消失了。不只是我们的，所有残留的魔法波动都被抹掉了。”
崔宇星也察觉到了。系统原本每隔几秒会轻微震颤一次，像是在记录周围环境。现在这种频率乱了，变得断断续续。
他看向那头狼。它站在前方高处，耳朵竖起，尾巴微微摆动。
“它知道。”崔宇星说。
他们继续前进。越往北，空气越冷，但奇怪的是，身体却没有更难受。崔宇星右臂的麻木感在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热，从耳钉开始，沿着神经一路往下扩散。
突然，周砚之猛地抬手。
“等等！”
他蹲下，把骨铃贴在地上。铃声拉长，变成一种扭曲的音调，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时间褶皱。”他声音发紧，“前面不是普通的路。是断层带，空间和时间都扭曲了。我们不能直接走过去。”
崔宇星看向冰原狼。它已经走到前方一片雪丘边，停下，低头嗅了嗅地面，然后抬起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
“它让我们等。”周砚之说。
话音刚落，崔宇星耳钉剧烈震动。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冲进脑海。不是记忆，也不是画面，而是一种频率——和当初耳钉激活时完全一致的共振。
他立刻明白过来。这不是巧合。耳钉本身就是从极北来的。它不是工具，是信标。
“系统在找源头。”他说。
“那就让它找。”周砚之咬牙，“但我们得确保能活着到那儿。”
他取出一张符纸，贴在骨铃上，另一只手划破掌心，血滴在铃身。铃声变了，变得低沉而稳定。他闭眼，嘴唇微动，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对话。
片刻后，他睁开眼。“可以走了。它给我们开了条临时通路，只能维持十分钟。”
崔宇星点头。他抱紧林晚秋，跟上冰原狼的脚步。
雪丘之后是一片平坦的冰地，表面光滑如镜。他们刚踏上第一步，脚底就传来异样感。不是滑，而是……滞后。每一步落下，都要比意识慢半拍。
周砚之低声提醒：“别看脚下，盯着前方。时间在这里不统一，眼睛看到的可能是前一秒的画面。”
他们一步步往前走。崔宇星能感觉到系统的震颤越来越强，耳钉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他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碎的光点，像是雪花，又像是数据流。
突然，林晚秋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崔宇星立刻停下。她仍闭着眼，但双手不知何时已交叠在胸前，古玉杖横放在臂弯里。一层透明的薄膜从她身上扩散开来，迅速覆盖三人，形成一个半球形的防护罩。
“结界术。”周砚之低声说，“自动触发的。”
“她在保护我们。”崔宇星说。
“不，”周砚之摇头，“她是响应了什么。你看前面。”
崔宇星抬头。
冰原狼站在前方五米处，没有继续走。它的影子在冰面上拉得很长，但形状不对。不是四足站立的狼，而是一个人形轮廓，披着长袍，双手抬起，像是在施法。
“它不是普通的狼。”周砚之说，“它是守护者。”
崔宇星没再问。他只知道一件事——他们离真相近了。
他主动抬起左手，让耳钉对准北方。系统瞬间回应，一道冰蓝色的光轨从耳钉射出，在空中划出一条直线，直指极光深处的一道巨大裂缝。
冰原狼仰头长啸，转身奔向光轨所指的方向。
崔宇星抱着林晚秋，跟了上去。周砚之紧随其后，骨铃不断发出校准的声响。
防护罩随着他们的移动缓缓推进。冰地上，每一步留下的脚印都在几秒后消失，像是被时间本身抹去。
风更大了。雪不再是白色，而是泛着淡淡的蓝。极光在头顶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崔宇星感到耳钉的震动变成了持续的鸣响。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但那条光轨始终清晰。
他知道，终点就在前方。
但他们还没到。
冰原狼突然停下。
崔宇星跟着站定。
前方的冰面裂开了一道缝。不大，只有半米宽，但深不见底。裂缝边缘的冰呈现出诡异的透明质感，内部似乎有东西在流动。
周砚之盯着裂缝，脸色变了。
“这不是冰。”他说，“是凝固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