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肌肉的抽搐，而是意识深处传来的一丝回应。他的身体还跪在冰核前三步的位置，右腿完全冻住，左腿勉强支撑着上半身前倾的姿态。冰层已经盖过脖颈，寒气堵在喉咙口，呼吸停了，心跳也早已消失。
可他还能“感觉”到自己。
那是一种脱离肉体的知觉，像是漂浮在深海底部，四周无声无息。林晚秋留在胸口的那缕温热还在，微弱但清晰，像一根线拴住了他即将散去的意识。
耳钉突然发烫。
这一次不是闪光，是整枚金属从内部烧了起来。痛感顺着神经直冲脑海，反而让他清醒了一瞬。就在这一刹那，他看见了星空。
不是幻象，也不是梦境。
九条锁链横贯虚空，三条亮着，其余六条断裂飘散。冰蓝、银白、灰咒三道光芒微微震颤，仿佛在等待什么。
他伸出手。
指尖还没碰到光链，眼前景象骤变。
一个身影站在星海中央。身形模糊，衣袍残破，左眼是一块冰蓝色晶体，左耳戴着一枚和他一模一样的残破金属耳钉。
那人没有说话。
但崔宇星知道他是谁。
初代共鸣者，第一个接触系统的人，也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你不想让我活？”崔宇星在意识里问。
对方缓缓摇头。“你不完整。”
声音不是通过耳朵传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思维中，冰冷又熟悉。
“元素不是魔法。”那人抬起手，星空瞬间分裂成无数细小光点，每一个都连着复杂的纹路，“它们是法则的投影。你用的每一道冰刺，都是对这条锁链的模仿。”
光点开始移动，组合成公式般的结构。看不懂，但崔宇星的大脑自动记录下来。那些图案撞击着他的意识，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现实中的身体开始变化。
冰晶覆盖的脸颊出现细微裂痕，有淡蓝的光从缝隙里渗出。虽然心跳为零，但魔力回路却在重新激活，极其缓慢地流转起来。
“你说我不稳。”崔宇星咬紧牙关，在意识中反击，“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能救下林晚秋？为什么周砚之愿意把后背交给我？”
他将记忆投射出去——
风雪中的校园废墟，第一次觉醒时掌心结出的冰花；
篝火旁林晚秋颤抖的手，把古玉杖抵在他心口；
火绒平原上，周砚之笑着递来一块干粮，面具后的声音沙哑却真诚。
这些画面撞向那道残魂。
残魂静止了几秒。
然后抬起了手。
星空重组。
新的影像浮现：百年前的源海边缘，一群身穿长袍的人围站在巨柱前，九根锁链从天而降，嵌入地面。他们口中吟唱着同样的音节，手势与现在的魔法完全不同。
那是最初的仪式。
接着画面跳转——一座高塔崩塌，人群四散奔逃。有人被拖进地下密室，少年模样的身影被按在石台上，双眼逐渐化作冰晶，耳钉碎裂飞溅。
献祭。
崔宇星认出来了。
那就是他，也是眼前这个残魂。
“他们把你做成系统的起点。”他说。
残魂点头。
“你也快走到那一步了。”
崔宇星沉默。
他知道对方的意思。继续连接冰核，要么死，要么变成另一个残影，困在这片法则空间里千年万年。
但他不能停。
停下来就是彻底消亡。
他盯着那三条亮着的锁链，忽然明白过来：“我不是要复制你。我是要走一条不同的路。”
话音落下，他主动迎向涌来的信息流。
不再抵抗，也不再恐惧。他让那些公式直接灌入意识，任由头痛欲裂。与此同时，体内的共鸣回响系统悄然启动。
没有战斗，没有施法。
可三道全新的回响印记凭空生成。
这是系统第一次在非战斗状态下运作。它捕捉到了远古记忆中的波动频率，自动标记、归类，将那些失传的知识转化为可继承的经验。
现实中的崔宇星嘴唇微动。
没有空气震动，也没有声音发出。
可一段古老音节从他体内升起，像是沉睡千年的语言被唤醒。每一个音都让周围的温度再降一分，冰核表面随之震颤。
咔。
一道新裂痕出现在混沌冰核的顶端，紫光从中溢出，却被缠绕其上的蓝光压制。
那蓝光来自崔宇星的手臂。
原本冻结的皮肤下，极细微的能量开始流动。不是魔力，更像是一种新生的光，带着星辉的质感。
残魂看着他，眼中第一次有了波动。
“你还记得名字吗？”崔宇星问。
残魂抬起手，指尖指向他的眉心。
两个字无声浮现：刘玄。
崔宇星猛地睁眼。
现实中，他的眼皮只是轻微颤动，眼球被冰层封住无法转动。但那一瞬，他的意识回来了。
唇齿未张，吟唱却持续。
音节如冰棱相击，短促而锋利。空气随着节奏凝结，形成肉眼可见的符文环，一圈圈扩散开来，落在冰核表面，引发连锁震动。
裂缝加深。
一道细小的蓝光从核心裂隙中钻出，蛇一般缠上崔宇星的手腕。接触到冰层的瞬间，冻结的右手食指微微弯曲。
这是自接触冰核以来，第一次由内而外的动作。
不是挣扎，是回应。
残魂的身影开始变淡。
他最后看了崔宇星一眼，转身走向黑暗。身影化作光点，融入星空图景。九条锁链依旧断裂六条，但剩下的三条，亮度增强了一分。
现实世界。
崔宇星的身体仍维持原状，跪在冰核前三步处，全身冻结至喉部以上，面部覆盖薄冰。只有左耳的耳钉重新亮起稳定的白光，像是重启的信号灯。
唇间的吟唱停止了。
但空气中残留的音节仍在震荡，每一次波动都让冰核多出一道裂痕。
他的手指再次动了。
这次是整个手掌轻轻收拢，五指贴向掌心，仿佛抓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耳钉的光闪了一下。
紧接着，一丝极淡的星辉能量从指尖流出，沿着手臂的冰层向上蔓延，在肩胛骨位置形成一个微小的光斑。
光斑稳定跳动。
像一颗刚苏醒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