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的右手在空中散成光点,崔宇星冲上前的瞬间,地面开始震颤。蚀律符文从裂痕边缘爬出,像活物般向出口蔓延,空气中浮起一层灰紫色的膜,封死了退路。
他没停下,一把将星核残片按进冰层。霜穹刻痕立刻响应,寒能顺着地面铺开,不是冻结,而是编织——细密的冰晶如根须扎入符文缝隙,形成一张蛛网状的支撑结构。符文光芒一滞,蔓延速度减缓。
“十秒。”他咬牙,“撑住。”
周砚之靠在管道壁上,脸色发白。他抬手扯下腰间最后一枚骨铃,指尖划过喉咙,血珠滴落在铃面。咒文无声,但那铃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回音。他双手猛地一合,铃声戛然而止,而地上的符文同时熄灭了一片。
通道裂开一道缝隙。
崔宇星背起林晚秋,她的身体轻得不像活人。周砚之踉跄跟上,左手扶着墙,每走一步都在咳。三人冲出地基时,天光已经亮了,风停了,雪也停了,可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紧绷感,像是整座城都被拉进了某种无形的弦上。
他们躲进一处废弃变电站。崔宇星把林晚秋放在铁架上,她的左臂也开始泛出透明的边缘,像是随时会融化进空气。他摘下耳钉,贴在她手腕内侧。星核残片贴着皮肤微微发烫,但反馈回来的波动极其微弱,像是信号断了线。
“她还能留多久?”周砚之靠在墙边,声音沙哑。
“不知道。”崔宇星闭眼,左眼晶体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细针在扎。他睁开,视野里的魔力轨迹突然变了——原本流动的光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交错的几何线条,银灰色,冰冷,带着某种非人的规整感。
极北方向,天空裂开一道光。
不是极光,也不是自然现象。那光从云层深处升起,呈环形扩散,边缘锐利得像刀切出来的一样。光纹在空中凝成几个复杂的符号,一闪即逝。
他的左眼猛地一抽,像是被什么东西扫过。
“那是……标记。”周砚之从符囊里摸出一块冰原石英,又拆下自己左眼的机械残片,拼在一起。石英表面浮现出同样的符号,和他眼中的残片共振,发出轻微的嗡鸣。“守界人协议。他们在观测。”
“观测什么?”
“观测我们是不是还在‘脚本’里。”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静了。连风声都停了。远处钟楼的指针停在七点十七分,一动不动。
崔宇星刚要起身,一道人影从光中走出。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魔力波动。那人就站在变电站门口,银丝眼镜泛着冷光,灰袍下摆没有被风吹动,像是悬浮在空中。他抬手,轻轻推了下眼镜。
“第137次文明试验。”他说,“你们是残次品。”
崔宇星反应极快,冰雷绞杀瞬间成型——三道冰刺裹着雷弧,直扑对方胸口。可那人只是抬手,五指微张,动作像在翻一页书。冰刺在半空凝住,雷弧扭曲成数据流般的光点,被轻轻一拨,散在空中。
“你们的魔法。”那人说,“不过是预设的脚本。”
周砚之抬手就要结咒,可对方目光一转,他整个人像是被按进泥里,动弹不得。护身咒盾咔的一声碎了,他喷出一口血,滑坐在地。
崔宇星后退半步,护在林晚秋前面。他没再用魔力,而是闭上了左眼。
那一瞬,上古记忆碎片冲进脑海——冰原之上,初代共鸣者立于虚空,挥手间冰火雷风凝为锁链,口中低语:“元素非力,乃宇宙意志之投影。”
他睁开眼。
不是施法,不是调动魔力,而是“看见”了。
空气中那道几何光纹的结构,他看懂了。它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一段“判定逻辑”——只要你们使用魔法,就会被识别为“运行中的程序”,然后被清除。
所以他不“用”魔法。
他抬起手,指尖没有凝聚任何能量。可就在那人抬步的瞬间,一道冰棱凭空出现,直刺眉心。
不是从他体内发出的,而是从空间里“长”出来的。
那人终于变了脸色,抬手格挡,可那冰棱没有实体,却带着法则的重量。他的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没有血,只有银灰色的光从中溢出。
他后退一步,嘴角却扬起。
“你开始看见了。”他说,“但看懂的那一刻,就是清除程序启动之时。”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化作光点,融入极光。
极光暴涨。
整片天空被撕开,云层翻滚,银灰色的光纹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漩涡。无数星轨浮现,又瞬间湮灭,像是有某种存在正在翻阅这个世界,一页一页地查看数据。
崔宇星跪在地上,喘得厉害。左耳钉突然裂开,一道微弱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里响起:
“警告……试验体觉醒率超标。”
他抬头,看着那片漩涡。他知道那不是自然现象,也不是魔法。那是更高维度的注视,是规则本身在反应。
周砚之爬到他身边,声音断断续续:“刚才……你用的不是魔法。”
“不是。”崔宇星说,“是法则。”
“那他……不是人?”
“不是。”崔宇星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他是守界人。我们是试验品。”
周砚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难怪我破译的古卷里,总提到‘文明周期’。原来不是预言,是记录。”
崔宇星没说话。他摸出星核残片,贴在林晚秋胸口。残片发烫,但她的呼吸越来越浅,透明的边缘已经蔓延到肩膀。
“她撑不了多久。”周砚之说。
“我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
崔宇星站起身,走到门口。极光还在天上,但漩涡开始收缩。他知道那不是结束,而是重置的前兆。
他抬头,左眼晶体映着那片光。
“他们以为我们在脚本里。”他说,“但他们忘了,脚本也能被改写。”
周砚之靠在墙边,喘着气:“怎么改?”
崔宇星抬起手,掌心向上。没有魔力波动,没有咒语,只有一道极细的冰线缓缓浮现,像一根针,悬在空中。
它不是施法的结果,而是他对“法则”的一次微小篡改。
周砚之看着那根冰线,忽然不笑了。
崔宇星说:“他们观测的是魔法,是程序,是数据流。但他们观测不到‘意志’。”
他闭眼,再睁眼时,左眼晶体深处闪过一道星轨。
冰线动了。
它没有飞出去,而是轻轻落下,刺入地面。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可就在那一瞬,远处钟楼的指针,跳了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