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飞起的瞬间,崔宇星的脚步顿住了。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迟疑。而是左耳那枚残破耳钉突然剧烈震颤,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狠狠撞了一下。一股冷流顺着神经直冲识海,他眼前一黑,原本清晰的广场景象扭曲成了碎片般的光影。
就在他即将踏进黑柱范围的那一秒,体内的系统猛然共鸣,一道极细却锋利的提示音划过意识:“检测到古代法师塔时空波动,建议立即探查。”
他猛地抽身,右脚在地面一蹬,霜火双流自经脉炸开,掌心朝后一推,凝出半弧形屏障。冰晶与火焰交织成网,将身后那股拉扯他的能量硬生生截断。光膜碎裂的声音像玻璃被碾成粉,消散在风里。
“崔宇星!”林晚秋喊了一声。
他已经转身,朝着钟楼方向疾退,声音压得低而急:“走!换个地方!”
周砚之反应最快,收起骨铃就往信号塔下撤。三人汇合在一条断裂的地下通道入口,头顶是塌了一半的广告牌,遮住了天空的紫云。崔宇星靠在墙边喘了口气,手指按住太阳穴,试图压下耳钉残留的刺痛感。
“刚才……你差点进去了。”周砚之盯着他,“怎么突然停下?”
“系统动了。”崔宇星睁开眼,瞳孔泛着淡淡的蓝,“它第一次主动给我指令——城东裂谷有东西在响,像是……一座塔。”
林晚秋扶着玉杖站稳,腕上的伤还没好透,说话时气息有些短:“古代法师塔?南明城外不该有这种遗迹。”
“但它存在。”崔宇星抬起手,掌心凝聚一团旋转的霜火,“而且和我有关。刚才那股波动,频率和耳钉一样。”
周砚之沉默片刻,从符囊里摸出一块焦黑的金属片,那是之前魔像残骸里抠出来的。“这片子上有符文残迹,和你说的‘塔’信号吻合。不止是位置,还有时间节律——它每隔七分钟震动一次,像是在呼吸。”
崔宇星点头:“我们没时间再耗在广场了。刘祖林等的是我走进节点,可如果外面有个更早的源头……说不定能反制他。”
林晚秋没反对,只是把玉杖握紧了些:“那就去。”
三人沿着废弃管网穿行,脚下是十年前结界师家族埋设的地脉导管,早已断裂,只剩几段锈铁支架撑着头顶的混凝土板。空气潮湿,带着陈年尘土的味道。越靠近城东,地面开始出现细微裂痕,裂缝中浮着零星石块,悬在半空不动。
“重力不对。”周砚之伸手碰了下一块浮石,石头立刻翻滚着往上飘去,“像是被人剪断了绳子的秤砣。”
崔宇星闭上眼,让霜火在体内缓缓循环,借着冷热交替的节奏感知空间震源。系统那微弱的共鸣持续不断,像一根线牵着他往前走。三分钟后,他睁眼,指向前方峡谷:“就在下面。”
他们从一处塌陷的排水口滑下去,落脚处是一片破碎岩地。远处,一座倾斜的塔影矗立在谷底,通体由灰白色石材砌成,表面爬满银色符文,如同液态金属般缓缓流动。塔基周围,无数碎石悬浮在空中,排列无序,有的缓缓旋转,有的突然弹射,轨迹毫无规律。
“失重陷阱。”崔宇星低声说,“别碰那些浮石。”
话音刚落,地面忽然塌陷。林晚秋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去。崔宇星反应极快,左手一扬,冰刺从她身侧炸出,钉入岩壁形成支点,右手顺势将她拽回。周砚之也跳开一步,踩中的石板瞬间翻转,露出下方黑洞般的空隙。
“这地方会动。”周砚之抹了把脸,“不是自然形成的。”
崔宇星盯着塔外流转的银纹,忽然发现它们运行有节奏——每三秒,所有符文亮度会短暂减弱一次,像是呼吸间的停顿。
“有间隙。”他说,“等下次变暗,我们冲过去。”
三人屏息等待。第三轮循环到来时,银光骤然收敛,悬浮石块的运动也慢了一瞬。崔宇星立刻出手,掌心凝冰,一面厚实的冰墙拔地而起,斜搭在两块稳定岩体之间,形成滑道。
“走!”他一把拉过林晚秋,带着她沿冰面低滑而下,周砚之紧随其后。三人贴地疾行,避开了几块突然弹起的浮石,最终抵达塔体外壁,躲进一处凹陷的基座角落。
刚站稳,身后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
一尊魔像从塔侧缓缓升起,躯干漆黑如墨晶,四肢关节泛着金属冷光。它的双臂伸展开来,化作高速旋转的链锯刃,刀齿边缘闪着寒芒。眼睛位置嵌着两颗幽蓝晶体,锁定三人方向。
“触发了守卫机制。”周砚之迅速后退半步,取出一枚骨铃,“但这玩意儿不像普通构造体。”
崔宇星没动,反而闭上了眼。
就在魔像启动的刹那,系统自动捕捉到了那股能量脉冲。一道微不可察的波动掠过他识海——第一道“重力调控”回响印记生成。
他猛地睁眼,身体已经先于思维做出反应。霜火灌入手臂,他在魔像冲来的瞬间侧身闪避,同时一掌拍向其肩部关节。冰霜顺着缝隙渗入,咔的一声冻结传动结构。魔像动作一滞,右臂链锯戛然而止。
崔宇星没有停,左手迅速贴上魔像胸甲中央的核心槽。那里有一圈微型符文环正在加速旋转,正是维持其行动的动力源。
系统共鸣再次浮现,这一次,他清晰“看”到了符文的运转节律——三重嵌套,逆时针推进,每七次循环有一次微小停顿。
他掌心微动,霜火分离,冰流在外,火流在内,按照相同的节奏反向注入。符文环猛地一顿,随即发出刺耳的爆鸣。紧接着,一层与塔外银纹同源的反重力纹路在他掌心浮现,轻轻一震。
魔像内部轰然崩解,黑晶躯体寸寸碎裂,砸落在地。
烟尘未散,周砚之走上前,用骨铃轻触魔像残骸。片刻后,他脸色变了:“里面有烙印……献祭用的咒印。这不是守护者,是祭品。”
林晚秋皱眉:“谁会拿魔像当祭品?”
“不是给神的。”周砚之声音低沉,“是给人看的。警告后来者——踏入此地者,终将成为燃料。”
崔宇星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道反重力符文还未完全消散,正缓缓褪成淡银色。他知道,这是系统解析后的临时真言雏形,意味着他对这类高阶符文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他抬手,将霜火缓缓注入耳钉。
蓝光亮起,与塔门上方的符文产生共振。那些流动的银纹开始重组,最终拼出一句话:
“唯有共鸣者能启封。”
随着最后一字成型,塔门无声开启,一道寒风从中涌出,夹杂着零碎的记忆片段——古老的诵念声、断裂的誓言、还有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冰蓝色眼睛。
崔宇星强行压下眩晕,没有深入追溯。
“这塔认我。”他回头对两人说,“但它不只是遗迹。”
林晚秋点头:“它活着,在等什么人。”
周砚之已经打开笔记,正对照骨铃感应到的烙印符号:“里面的东西,比我们想的复杂得多。”
三人退至塔基旁的凹洞内暂作休整。崔宇星盘坐闭目,调息体内紊乱的魔力。霜火在他经脉中平稳流转,耳钉的震颤渐渐平复,但那股来自塔内的召唤感却越来越清晰。
他知道,真正的入口还没打开。
林晚秋靠在岩壁边,默默包扎手腕。周砚之手中的笔停了下来。
“你有没有觉得,”他忽然开口,“这座塔……是在回应你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