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克比想说点什么。
比如“我们要去战斗”、“要保护同伴”，但嘴巴张开，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视野里，不远处一个海军曹长刚用军刀砍倒一名海贼，就被侧面冲来的另一个海贼用狼牙棒狠狠砸中后背，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曹长惨叫着扑倒在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那海贼满脸是血，狞笑着朝他们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克比的心脏瞬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会死。
冲上去，一定会像那个曹长一样死掉！
“克比！”贝鲁梅伯又喊了一声，声音里也带着明显的颤抖。他其实也怕得要命，但或许是因为有个曾是上校的父亲（虽然后来倒了台），骨子里还残留着一点“不能太丢脸”的执念，让他没有像克比那样彻底僵住。
贝鲁梅伯咬了咬牙，一把抓住克比的胳膊，用力把他往后拖：“这边！这边人少，先、先躲一下！”
两个新兵像受惊的兔子，趁着没人注意，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处即将成为新战线的冰坑，躲到了一堆被震塌的防御工事碎块后面。碎块很大，勉强能遮挡住他们的身形。
克比背靠着冰冷的碎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内衣，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听着外面震天的喊杀和惨叫，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我……我是个懦夫……”克比抱着头，声音带着哭腔，“贝鲁梅伯，我……我害怕……我不想死……”
贝鲁梅伯的情况也没好多少，他脸色惨白，但听到克比的话，还是强打起精神，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废、废话！谁不怕死啊！我、我也怕！但……但我们现在是海军啊！卡普中将不是说过吗，海军就是要在这种时候顶上去的……”
提到卡普中将，克比的眼神亮了一瞬，随即又黯淡下去。他想起了那位看似粗豪、实则对他们两个颇为关照的老爷子。卡普中将曾拍着他的肩膀，大笑着说“小鬼，正义可不是光靠嘴说的，要拿出胆量来！”
可他现在，连拿出军刀的胆量都没有。
“我……我给卡普中将丢脸了……”克比的声音更低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贝鲁梅伯紧张地探出半个脑袋，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战斗的中心似乎正在向处刑台方向移动，他们这块暂时成了相对偏僻的“安全区”，只有零星的战斗在远处发生。
“我们……我们就这样躲着，等战斗结束，行吗？”克比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希冀，又混杂着强烈的自我厌恶。他知道这不对，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贝鲁梅伯沉默了。他内心也在激烈挣扎。躲着，确实有可能活下去。但之后呢？侥幸混过去，然后一辈子活在“战场懦夫”的阴影里？
他想起自己当初决定加入海军时，虽然动机不纯（主要是想摆脱过去的阴影，顺便混口饭吃），但也曾幻想过像英雄一样战斗。可现在……
“先……先看看情况吧。”贝鲁梅伯最终颓然地坐了回去，没有正面回答克比的问题，但态度已经默认了。他也不想死，至少不想毫无价值地死在这种混乱的厮杀里。
两个新兵就这样缩在废墟后面，听着外面战争的怒吼，感受着脚下冰面不时传来的剧烈震动（那是强者交手的余波），内心充满了煎熬。
他们能看到不远处，有和他们一样穿着新兵制服的同僚，呐喊着冲上去，然后很快倒在血泊中。也能看到有些老兵油子，同样在战场上灵活地游走，尽量避免与海贼强者正面交锋，专注于同等实力的海贼互砍，以此保全自己。
“也、也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去拼命吧……”贝鲁梅伯试图给自己和克比找理由，“我们……我们可以去帮忙救助伤员！对，救助伤员也是战斗的一部分！”
克比眼睛微微一亮：“对！救助伤员！我们……我们去把受伤的人拖到后方去！”
这个念头让他们稍微有了一点行动的动力。
两人对视一眼，鼓起残存的勇气，小心翼翼地从掩体后探出身子，开始寻找附近倒下的海军同僚。
很快，他们发现了一个腿部中弹，正在冰面上艰难爬行的海军士兵。
两人猫着腰，刚朝那伤员挪了几步，侧面突然传来爆炸。冰屑劈头盖脸砸来，一个海贼嘶吼着倒飞过来，“嘭”地摔在他们跟前，胸口一片焦黑，眼看是没气了。
克比和贝鲁梅伯吓得一个趔趄，差点瘫坐下去。那伤员也被吓得猛一哆嗦，自己咬牙拖着腿，更快地往远处爬了。
“不、不行……过去会被卷进去的……”克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刚刚鼓起的那点勇气瞬间泄了个干净。贝鲁梅伯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色比刚才更白，死死拽着克比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他们又缩回了掩体后面，这次连头都不敢探了，只听见外面厮杀声越来越近，仿佛死神的脚步。
克比把脸埋进膝盖里，贝鲁梅伯则背靠着碎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两人都沉默着，只有身体细微的颤抖暴露着内心的恐惧。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他们知道躲着不对，知道应该做点什么，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求生的念头死死压过了一切热血和羞耻。
然而，战场瞬息万变。
他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道狂猛的气浪伴随着怒吼声就从侧面席卷而来！
“去死吧！海军！”
一个身高近三米、满脸横肉、手持巨斧的海贼，横冲直撞地把几个拦路的海军撞飞。
且在路过克比和贝鲁梅伯的位置时，突然咧嘴一笑，竟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去死吧，海军！”
那海贼显然杀红了眼，只要是看到穿着海军制服的人，就认定是敌人，手中的斧头就想砍人，根本不管对方是不是新兵蛋子。
巨斧带着呼啸的风声劈下！
第一个瞄准的就是克比，这个粉毛莫名让人感到不爽，砍了算了。
“克比，小心！”贝鲁梅伯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把克比往旁边一推。
他自己则成为巨斧的目标，眼看就要被斧刃劈中！
“…贝鲁梅伯？…”
克比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仿佛变慢了，他能清晰地看到斧刃上沾染的暗红色血迹，看到贝鲁梅伯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看到周围其他海军或海贼或麻木或疯狂的表情……
会死。
贝鲁梅伯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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