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基地主广场肃穆无声。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与远处废墟的轮廓粘连在一起。
凛冽的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机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
数十辆经过重度改装、覆盖着厚重装甲、如同钢铁巨兽般的运兵车整齐地排列着,引擎发出低沉压抑的轰鸣。
全副武装的执行者士兵们正以标准化的快速动作,沉默而有序地依次登车。
他们的面容隐藏在战术头盔下,只有偶尔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打破这近乎凝滞的寂静。
另一边,“异能人”的队伍则显得稍微“鲜活”一些,但气氛同样凝重。
即将参与此次联合清剿行动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季寻墨、于小伍、秦茵、楚珩之,以及卓曜、闻人镜和苏九笙这几名重点学员,共七人,被分配在同一辆车上。
七人依次登车。车厢内宽敞但陈设简单,只有两排坚硬的金属长椅。
季寻墨习惯性地走在中间,率先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于小伍和秦茵跟在他后面。
见状,于小伍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在季寻墨和秦茵之间瞟了瞟,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坐在了季寻墨右边,秦茵则安静地坐在了季寻墨左边。
季寻墨浑然未觉自己无意间成了隔开小情侣的“银河”,他正透过加厚的防弹玻璃窗,望着外面肃杀的景象,心情有些激荡又有些沉重。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如此大规模、高危险性的正式行动。
车子微微震动,即将出发。
于小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问旁边的秦茵:“哎,执判官呢?他们不跟我们一起坐车?”
秦茵抬了抬下巴,示意上方,声音清冷:“在上面。”
她话音不高,但在安静的车厢里足够清晰。
另外几名天才也纷纷抬起头,竖起了耳朵。果然,能隐约听到头顶装甲板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引擎轰鸣声陡然加大,车队如同苏醒的钢铁洪流,开始缓缓驶出基地大门,碾过破碎的道路,向着南方未知的危险区域进发。
一旦车子开动,封闭车厢内的沉默很快被打破。
毕竟是年轻人,又是初次参与这种级别任务,兴奋、紧张、期待交织在一起,难免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讨论战术的,检查装备的,猜测那只“浊水巨章”模样的,车厢里渐渐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季寻墨也正和于小伍讨论着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就在这时,他们头顶的车顶板上,突然传来一个拔高了音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熟悉嗓音——
“老江你咋的了?”
车厢内的议论声瞬间消失,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
紧接着,一个略显虚弱、但依旧能听出是江墨白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罕见的、强忍不适的滞涩感:“难受。”
贺锦言:“想吐?”
江墨白:“嗯。”
短暂的沉默后,是贺锦言一声石破天惊、音量毫无收敛的惊呼:
“你怀了?!”
车厢内七位天才:“!!!”
季寻墨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于小伍眼睛瞪得溜圆,秦茵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车顶方向,连楚珩之翻看电子记录板的手指都顿住了。
车顶上传来江墨白带着愠怒和虚弱的声音:“贺锦言你有病啊...”
贺锦言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别告诉我你现在磁力紊乱了。”
江墨白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忍耐:“有可能...”
车顶上的贺锦言立刻皱紧了眉。
他半站起身,顶着高速行驶带来的狂风,朝着车队后方另一辆车的车顶方向,用执判官傲人的嗓子大吼道:
“安—眠—!你带没带稳—定—剂——!”
后方车顶上,正努力用磁力稳住身形、发丝在狂风中乱舞的安眠,听到喊声,愣了一下。
随即也用尽力气喊了回来,清亮的声音在车队上空回荡:
“没—带—啊——!”
贺锦言急了,再次大吼:“老江现在发作了!”
安眠那边明显震惊了,喊声响彻了整个车队,带着一种荒谬的抓狂感:
“这跟上了飞机的孕妇要生有什么区别——!”
贺锦言想也没想就吼了回去:“有——!老江他生不了啊——!”
安眠那边气得声音都变了调,尖锐地穿透风声:
“这是重点吗——?!”
车厢内,七位天才的表情已经从震惊变成了呆滞,然后是一种想笑又不敢笑、拼命忍住的扭曲状态。
季寻墨更是心急如焚,江执判磁力紊乱发作了?还这么严重?他紧紧攥住了拳头。
车顶上,江墨白似乎更加难受了,他靠在冰冷的装甲板上,额角渗出冷汗,意识有些模糊。
无意识地低声喃喃着一个名字,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掩盖:
“寻墨...”
离他最近的贺锦言耳朵一动,捕捉到了这两个字。
他眼睛猛地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找到方法了——!”他回头冲着安眠的方向兴奋地大喊了一声,也不管安眠听没听见。
随即,贺锦言以一个极其刁钻灵活的姿势,俯身趴在了高速行驶的车顶上。
一只手牢牢抓住固定环,另一只手精准地找到并猛地拉开了季寻墨他们所在车厢顶部的紧急逃生窗盖板!
“嗖!”
在季寻墨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了下来,精准地攥住了他后颈的衣领。
像拎小猫一样,轻而易举地把他从嘈杂的车厢里给拎了上去!
车厢内瞬间一片死寂。
于小伍和秦茵看着突然消失的季寻墨,以及头顶那个透进光亮的洞口,目瞪口呆。
其他天才们也傻眼了。
闻人镜:“娃娃机啊?”
其余5个:“......”
而被拎上车顶的季寻墨更是懵了。
强烈的失重感和瞬间灌入口鼻的狂风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抓住身边能固定身体的东西——好像是贺锦言执判官的胳膊?
贺锦言把季寻墨拎上来后,自己则利落地松开手,转身就想坐回刚才的位置。
然而,他忘了,刚才为了拉季寻墨,他挪动了位置。此刻他原本坐着的地方,已经被楚珩之占据了。
而于小伍和秦茵在季寻墨被拎走后,早就迅速而自然地靠在了一起,中间再无阻隔。
贺锦言想也没想,看准一个空档就往下一坐——
他扑通一下子直接精准定位坐在了楚珩之的腿上。
楚珩之似乎早有预料,或者说根本就没想躲。
他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手里甚至还拿着那个电子记录板。
只是在贺锦言坐下来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里的人坐得更稳当些。
然后便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仿佛腿上多了一个执判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在其他人眼中简直就是惊悚片。
贺锦言:“......”
他感觉到身下传来的温热和坚实的触感,身体僵了一下。
但眼下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清了清嗓子,对还处在懵逼状态的季寻墨喊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老江!他现在需要你!”
季寻墨被狂风吹得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
他立刻看向蜷缩在车顶另一侧、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的江墨白,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也顾不上什么狂风和危险了,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江执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