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贺锦言风风火火赶到现场,身后还跟着看热闹的沈倩。
“怎么回事?”贺锦言皱眉看向贺星泽,“你拦他们干什么?”
贺星泽敬了个标准的礼:“报告长官!今日基地楼内部整改,上级命令禁止任何人进入!”
“上级?”贺锦言眯起眼,“哪个上级?”
贺星泽:“朱盛蓝先生。”
空气突然安静,沈倩轻声对贺锦言道:“你部下当着江墨白的面,说听朱盛蓝的命令?”
贺锦言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方染凉飕飕地补刀:“贺锦言,你挑人的眼光真特别。”
贺锦言:“……”
贺锦言刚想跟贺星泽亲切沟通一番,江墨白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贺锦言说。
“那就改天再来吧。”
贺锦言立刻撇起嘴,“得,白跑一趟。”
之后四人也没说什么便各奔东西。
整改就整改吧,但两天后就是新一届异能人训练部训练了,他需要把季寻墨的体质给测一下。
……
江墨白把季寻墨带到体质检测中心时,小孩还一脸茫然。
他记得刚刚还在和于小伍他们唠嗑香菜和辣椒哪个好吃,那对青梅竹马罕见吵的难舍难分。
自己刚说完“我都行”就被一只手拎走了。
站进去。江墨白指了指中央的圆形检测区,玻璃罩立刻降下,将季寻墨笼罩其中。
他下意识抬手去摸,却被江墨白一个眼神制止:别动。
季寻墨乖乖站好,看着四周亮起的蓝色扫描光线。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站在这儿——毕竟基因局的报告明明白白写着未检测到异能量。
扫描光束从脚底攀升到头顶,季寻墨突然觉得后颈一烫。
他本能地侧身闪避,几乎在同一秒,三枚测试弹从不同角度射向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反应速度:0.16秒”
电子音播报的同时,江墨白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接下来的测试越来越离谱。
重力加压到三倍时,季寻墨膝盖弯了弯;
神经反射测试中,他连续躲过二十七道激光束;
最后的力量测试,他一拳让记录仪剧烈晃动——那台机器上限是2吨。
玻璃罩升起时,季寻墨额头流下几滴汗。
他小跑到江墨白身边:“我合格了吗?”
江墨白没回答,只是盯着打印口缓缓吐出的报告单。
纸张还是热的,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像一群蚂蚁在爬。
“哟,带儿子来体检?”
贺锦言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胳膊肘往江墨白肩上一搭,“怎么这副表情?他把你Id卡刷爆了?”
江墨白面无表情把报告单拍在他胸口,贺锦言嬉皮笑脸地拿起来扫了一眼,笑容突然凝固。
他猛地抓住江墨白的手腕:“老江,这不对——”
“出去说。”
江墨白打断他,转头对季寻墨道,“在这等着。”
检测中心大门外,贺锦言把报告单抖得哗哗响:“反应速度比196小队的刑渊16岁时一样?徒手输出1.9吨?这叫‘未检测到异能量’?基因局那帮人是不是把检测仪当烟灰缸用了?!”
江墨白靠在窗边,黑色披肩被他扔给季寻墨了,他摸着皱起的眉头说:“机器肯定没问题…”
贺锦言突然笑了,握着报告单蹲在地上,引得江墨白朝他看。
“你笑什么?”
贺锦言笑的像冷宫里不受宠的妃子,一边笑一边调侃,“我羡慕你!巡个逻也能捡着个这么牛的儿子。”
江墨白无语的表情生动形象,他拿起通讯器,“那你自己生一个。”
贺锦言颓废的翻着报告单,“你干啥呢?”
江墨白头也不抬:“弄几个合适的教官。”
天空突然变得昏暗,零星有一点光亮,像极了两人现在的心情。
“这天干啥呀,给我们配一点伤感氛围?”
“这天要下雨了!快点走啊!”
江墨白拿回报告单,而贺锦言已经开始了往列车站赶了。
毕竟他家横跨整个基地,不坐列车秒变落汤鸡。
执判官不喜欢淋雨,江墨白打开大门冲走廊里正在参观的季寻墨喊:“季寻墨!回家。”
…
落地窗外的中心广场亮着惨白的探照灯,季寻墨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鼻尖压出一小块圆形的白雾。
身后传来瓷勺碰碗的轻响,江墨白把冒着热气的白萝卜汤放在桌上。
吃饭。
季寻墨慢吞吞地挪到桌前。
汤很清,漂着几片薄到透明的白萝卜,和他以前在贫民窟喝的那种混着泥沙的糊糊完全不同。
他舀了一勺,烫得舌尖发麻也不敢吐出来,硬生生咽下去,喉咙火辣辣的。
味道很好。
两人就像闹别扭的母子,一个不会说话,一个不敢说话。
他昨天在饭桌差点把他的监护人呛死。
季寻墨偷瞄他垂下的睫毛,想说什么但最终闭上嘴,把剩下的汤喝得一滴不剩。
洗完碗之后他又听命去洗脸。
浴室镜子里的自己像个外出疯玩回来脏兮兮的猫。
季寻墨用毛巾使劲擦脸,突然发现架子上有两支牙刷——一支明显被使用过的,另一支崭新的。
他盯着那支新牙刷看了很久,直到江墨白敲门:“三分钟了。”
不管闹多大的别扭,晚上他们俩还是得躺在一张床上。
他蜷在靠窗的一侧,听见江墨白关灯的声响,然后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床垫微微下沉,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能再躺下一个方染。
“还在想早上的事?”江墨白突然开口。
季寻墨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没有。”
“讨厌我杀人?”
“不是!”季寻墨猛地翻身,差点撞到江墨白的肩膀,又赶紧缩回去。
“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执判官为什么心甘情愿被误解,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解释。
“这是我们诞生的意义,”江墨白的声音很轻,“我们做的是必须做的事,不是正确的事,没必要寻求理解。”
“可这不公平!”季寻墨猛地抬头。
“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江墨白打断他,“孩子死了不公平,母亲痛苦不公平,我们被误解也不公平,但这就是现实。”
季寻墨哑口无言。
有人能这般冷静地做这么残酷的事,不是残忍,是不得不做。
“下次别再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了。”
季寻墨没回答。
等了不知道多久,身前的人的呼吸变得平稳时,他才小声说:“不多此一举。”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幼稚,完全摒弃了周边地区人群的作风——辩解、愤怒、不甘,这些情绪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毫无意义。
在周边地区的人眼里,当语言沦为废料时,子弹就成了最好的标点符号。
但他就是没办法像江墨白那样,把所有的疼痛都沉默地咽下去。
因为他太弱小了,弱小到除了苍白的辩解,找不到其他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无能为力。
末日世界弱肉强食,实力才是唯一的防弹衣。
而江墨白所有的沉默,全都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