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蛛丝马迹,初现端倪
从皇宫出来时,路智的脚步比来时更急。皇帝的旨意虽解了燃眉之急,但周不凡弟子带来的消息像根刺扎在心头——黑虎帮的魔教令牌还在袖中发烫,那冰凉的骷髅头纹路,与黑袍人给秦相的令牌如出一辙。暮色像潮水般漫过朱雀门的朱红立柱,街边的小贩正麻利地收摊,竹筐碰撞的声响、伙计的吆喝声渐渐稀疏,唯有远处西城方向传来的隐约马蹄声,提醒着他危机从未远离。
腹中空空的灼烧感让他脚步一顿。从清晨到日暮,他只在雅音阁喝了两杯茶,此刻五脏庙的抗议愈发强烈。路智抬头望去,街角“醉仙楼”的幌子在暮色中摇摇晃晃,灯笼已点亮,暖黄的光透过窗棂洒出来,隐约能闻到酱肘子的香气。这是家江湖人常去的酒馆,三教九流汇聚,往往藏着朝堂上听不到的消息。
掀开门帘的瞬间,嘈杂的人声与酒香扑面而来。穿短打的镖师、戴方巾的书生、挎弯刀的江湖客挤在一张张木桌前,划拳声、谈笑声震得屋顶的瓦片都微微发颤。路智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盘酱肘子、一碗阳春面,刚拿起筷子,邻桌的交谈就像钩子般勾住了他的耳朵。
“你小子别喝了,说正事!”一个身着黑衣的汉子拍掉同伴的酒碗,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急切,“最近江湖上不太平,我那跑镖的表弟在城郊遇着怪事了。”
“能有啥怪事?无非是黑虎帮又抢地盘了呗。”被打断的汉子不满地嘟囔,却还是凑了过去。
黑衣汉子左右扫了眼,伸手将帽檐压得更低:“不是黑虎帮,是一股更邪门的势力。我表弟半夜路过乱葬岗,瞧见一群人往城郊的黑鹰庙去,个个蒙着脸,腰间挂着同一种令牌,行事鬼鬼祟祟的。更邪门的是,他听见领头的人说‘琴棋展’‘陛下’之类的话,好像要搞什么大事。”
“琴棋展?那不是路公子要办的事吗?”邻桌一个卖货郎插了句嘴,“我昨天还帮雅音阁发传单呢,说是陛下都要去。”
“就是因为陛下要去,才不对劲!”黑衣汉子压低声音,“我表弟说,那些人提到‘断根’‘嫁祸’,听着就瘆人。还有人说,这事儿和朝廷里的大人物有关,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最近还是少往太液池那边凑。”
路智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酱肘子的油汁滴在桌面上都没察觉。黑鹰庙他知道,在京城西郊的乱葬岗旁,是座废弃了几十年的破庙,平日里连乞丐都不愿去。这群人选择在那里集会,显然是为了避人耳目。而“琴棋展”“嫁祸”“朝廷大人物”这几个词凑在一起,指向再明显不过——秦相的后手。
他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那桌前,拱手道:“几位兄台,在下路智,正好在筹备琴棋展。方才听诸位谈及黑鹰庙的怪事,心中十分担忧,不知能否再详细说说?”
桌众人一愣,随即认出他来。卖货郎连忙起身:“您就是路公子?久仰大名!我昨天发的传单上就印着您的画像。”黑衣汉子也收起了戒备,连忙让座:“路公子客气了,这事儿关系到您的安危,我肯定知无不言。”
“那令牌您表弟看清楚了吗?是什么模样?”路智追问,指尖下意识地摸向袖中的魔教令牌。
“看清楚了!”黑衣汉子比划着,“比巴掌小点儿,黑铁做的,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黑鹰,鹰爪下还抓着一把剑,看着就透着凶气。不是魔教的骷髅头令牌,也不是黑虎帮的虎头牌,是从没见过的样式。”
黑鹰令牌?路智心中一沉。这显然是秦相专属的势力标志——魔教令牌用于勾结江湖邪派,黑鹰令牌则可能是他安插在朝堂与江湖之间的暗线。他又问:“您表弟还记得那些人的穿着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号?”
“都穿着黑斗篷,瞧不清脸,但有个人的斗篷下摆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杏黄色衣料——那是户部衙役的制服颜色!”黑衣汉子肯定地说,“我表弟在户部当差的朋友说,最近有几个衙役总偷偷摸摸地请假,去向不明。”
户部衙役?路智瞬间联想到扣下拨款的事。看来秦相不仅勾结魔教,还在户部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一边用公权刁难,一边用暗线搞阴谋,双管齐下,就是要在琴棋展前置他于死地。他谢过众人,留下一锭银子当酒钱,转身快步走出酒馆。夜幕已完全降临,月光被云层遮住,街道上伸手不见五指,正好掩护他的行踪。
从京城西郊到黑鹰庙,要穿过一片乱葬岗。夜风吹过,纸钱的碎屑在脚下沙沙作响,偶尔传来几声野狗的嚎叫,让人头皮发麻。路智握紧腰间的短刀——那是周不凡送他的防身武器,脚步轻得像猫,朝着远处隐约的庙宇轮廓走去。
黑鹰庙的大门早已腐朽,推开门时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庙宇内一片狼藉,神像东倒西歪,蛛网挂满了房梁,地上散落着燃尽的蜡烛头和几个酒坛。路智借着月光仔细查看,很快在神像后的地面上发现了几枚新鲜的脚印——鞋底有细密的纹路,是京城最大的鞋铺“同福记”的样式,与户部衙役穿的官靴纹路一致。
他蹲下身,用手指拂过脚印旁的泥土,发现里面混着一些暗红色的粉末。放在鼻尖一闻,是朱砂的味道——江湖人集会时常用朱砂画符立誓,以示忠诚。路智顺着脚印的方向走到偏殿,只见墙壁上用炭笔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正是黑衣汉子描述的黑鹰抓剑令牌,旁边还写着几个潦草的字:“初十,太液池,焦尾琴”。
初十正是琴棋展的开幕之日!路智心中一紧,连忙在周围搜寻,终于在一个破陶罐里找到了一张揉皱的草图。展开一看,上面画着太液池的布局,焦尾琴的展台被圈了个红圈,旁边标注着“动手点”“撤离路线”,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秦相令,事成之后,赏黄金百两”。
草图的边缘还沾着一点油渍,路智认出那是“福来楼”酱肘子的油——这家酒楼的酱肘子用的是秘制酱油,颜色比别家更深。结合黑衣汉子说的“户部衙役”,他瞬间明白:秦相的暗线就是一群被收买的户部衙役,他们白天在衙门当差,晚上就化身黑衣人,在黑鹰庙密谋刺杀计划。而目标,极有可能是在陛下观赏焦尾琴时动手,嫁祸给自己。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路智心中一凛,连忙吹灭刚点燃的火折子,躲到神像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个穿着黑斗篷的人走进来,为首的人声音沙哑:“都查清楚了吗?太液池的禁军布防图拿到了?”
“拿到了,是从户部库房偷出来的副本。”另一个人回答,“不过最近禁军查得严,我们只能混在工匠里进去,动手后从西北角的水门撤离,那里有相爷安排的船。”
“焦尾琴上的‘牵机引’涂好了吗?”为首的人又问。
“涂好了,是魔教的人亲自送来的,无色无味,只要陛下一碰琴弦,保证立刻毒发。到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是路智搞的鬼,相爷就能以‘谋逆’的罪名拿下他,连带着那些清流党一起收拾。”
路智躲在神像后,手心全是冷汗。原来秦相的计划如此周密——用户部衙役当暗线,用魔教的毒药,在琴棋展上刺杀陛下,嫁祸给自己和清流党,从而独掌朝政。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打压异己,而是谋逆大案!
等那群人离开后,路智才敢出来。他将草图和朱砂粉末小心收好,快步走出黑鹰庙。此刻月光正好从云层后探出来,照亮了前方的路。他没有直接回雅音阁,而是转向了西郊的柳家村——那里离黑鹰庙最近,或许能从村民口中问到更多线索。
柳家村的村口,一位姓王的老者正坐在槐树下抽烟袋。看到路智深夜来访,他先是警惕,得知是雅音阁的路公子后,才放下戒心。“路公子,您是为黑鹰庙的那群人来的吧?”老者吸了口烟,“前几天夜里,我起夜喂牛,瞧见一群穿黑斗篷的人从村外经过,骑着高头大马,马蹄声都轻得很,一看就是练过的。”
“您有没有看清他们的样貌,或者听到什么?”路智追问。
“样貌没看清,但有个人的令牌掉在了地上,我捡起来瞧了瞧,是只黑鹰抓着剑,”老者回忆道,“我还听见他们说‘秦相’‘大人’,好像有个领头的人,大家都叫他‘黑鸦’。对了,他们的马身上都烙着‘秦’字,是相府的马。”
黑鸦?路智在心中记下这个名字。看来这个“黑鸦”就是秦相暗线的头目,极有可能是户部的某个官员。他谢过老者,又走访了几家村民,得到的信息大同小异——这群人每周三、六的夜里都会去黑鹰庙集会,每次都带着不同的包裹,行踪诡秘。
回到雅音阁时,已是三更天。青禾还在书房等着他,桌上的油灯用罩子罩着,旁边放着温好的粥。“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柳姑娘和林伯都来了好几次,说有重要的事找您。”
路智刚喝了口粥,柳儿和林伯就匆匆赶来。柳儿的眼睛通红,手里拿着一张纸:“路公子,我们查到了!那些散布谣言的说书人,背后都是户部的一个主事在指使,他叫赵安,是秦相的远房侄子。还有,被扣下的五万两拨款,就是他签字扣下的。”
林伯也递过一份名单:“我托国子监的沈先生查了,户部最近请假的衙役,正好是赵安手下的人,一共十二个,个个都有江湖背景。而且,这个赵安,江湖上的人都叫他‘黑鸦’。”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赵安就是“黑鸦”,秦相的侄子,户部主事,他利用职权扣下拨款,指使手下衙役化身黑衣人,在黑鹰庙密谋刺杀计划,用涂了“牵机引”的焦尾琴刺杀陛下,嫁祸路智。秦相的阴谋,终于露出了完整的轮廓。
路智将草图、朱砂粉末和村民的证词放在桌上,沉声道:“林伯,麻烦您立刻去李大人府上,把这些证据交给李大人,请他连夜呈给陛下。柳姑娘,你去联络周盟主,让他派人盯着赵安的动向,查清‘黑鸦’的所有手下,以及他们在太液池的撤离路线。”
“那您呢?”柳儿担忧地问。
“我去检查焦尾琴。”路智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赵安的人既然已经动过琴,肯定会留下痕迹。我们不仅要拆穿他们的阴谋,还要将计就计,让秦相和赵安,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柳儿和林伯深知事态严重,连忙领命而去。书房内只剩下路智一人,他将所有证据整理好,贴身藏在怀里。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桌上的焦尾琴图纸上,琴身的纹路清晰可见。路智握紧拳头,心中明白,这已经不是文化复兴的斗争,而是关乎君臣安危、朝堂稳定的生死之战。
他提着灯笼,走向存放焦尾琴的静心别院。别院外,周不凡留下的武林盟弟子正警惕地守着,看到路智来,连忙放行:“路公子,琴一直放在密室里,没人动过。”
路智走进密室,焦尾琴静静地放在紫檀木架上,琴身古朴,琴弦泛着淡淡的光泽。他戴上细棉手套,轻轻拨动琴弦,没有异常。但当他用银针划过琴弦底部时,银针瞬间变黑——“牵机引”果然涂在了琴弦的内侧,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
路智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备用琴弦,小心翼翼地将毒弦换下。他知道,秦相的阴谋已经败露,但“黑鸦”的手下还不知道。初十的琴棋展上,当他们以为陛下会中毒时,等待他们的,将是陛下布下的天罗地网。
走出静心别院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街头上,早起的小贩开始摆摊,蒙学班的孩子们背着书包,叽叽喳喳地朝着雅音阁走去。小宝看到路智,远远地挥手:“路公子,您早啊!我们都等着琴棋展呢!”
路智笑着点头,心中却无比沉重。他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在琴棋展上彻底粉碎秦相的阴谋,守护住这些孩子眼中的光,守护住文化复兴的希望。
而在秦相府的密室里,赵安正跪在地上,向秦相汇报:“相爷,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焦尾琴上的‘牵机引’已经涂好,太液池的布防图也拿到了,初十那天,保证让路智死无葬身之地。”
秦相坐在阴影里,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做得好。记住,动手后立刻撤离,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只要陛下一死,路智就是谋逆的罪证,到时候朝堂就是我们的天下。”
赵安连连磕头:“属下明白!”
秦相挥了挥手,赵安退了出去。密室里只剩下秦相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雅音阁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路智,你的文化复兴,就到此为止吧。初十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阳光渐渐洒满京城,雅音阁的晨钟敲响,与皇宫的钟声遥相呼应。路智站在雅音阁的最高处,望着太液池的方向。那里的展棚已经搭建完毕,红灯笼挂满了岸边,看似一派祥和。但他知道,一场关乎生死的对决,即将在这片祥和之地拉开帷幕。他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初十那天,将秦相的阴谋彻底曝光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