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环球金融中心的玻璃幕墙，在地板上投下刺眼的光斑。吴梦琪站在销售三部办公室门口，手心的冷汗把帆布包带子洇出深色的痕迹。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帆布鞋，鞋跟处的暗袋里藏着第一个 U 盘，硬塑料边缘硌得脚跟发麻 —— 这是她今早在家用锥子小心划开的口子，边塞 U 盘边默念 “重庆姑娘不输阵”。
办公桌抽屉里，那个用了三年的陶瓷笔筒被她掏空了底，第二个 U 盘裹在软布里塞在里面，上面还插着几支笔，看起来和往常没两样。而最贴身的第三个 U 盘，被她缝在了外套内衬的口袋里，针脚歪歪扭扭，是昨晚就着台灯缝的，指尖被针扎破好几次，血珠滴在布料上，洇成小小的红点。
“小吴，发什麽呆呢？王经理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行政小妹路过时拍了拍她的肩，眼神里带着同情，“刚看见张莉和李伟进去了，笑得跟什麽似的。”
吴梦琪的心猛地一沉，指尖下意识攥紧外套下摆，内衬里的 U 盘硌着心口。她点点头，声音有点发紧：“知道了，这就去。” 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经理办公室时，脚步越走越沉，每一步都像踩在磁器口的青石板上，硌得人生疼。
王强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李伟的笑声：“王经理这股票看得准啊，昨天那支又涨了！” 接着是张莉娇嗲的声音：“还是经理有眼光，不像我们，只会闷头做业务。”
吴梦琪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的瞬间，笑声戛然而止。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王强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电脑屏幕上还亮着股票 K 线图，红红绿绿的曲线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他指间夹着支燃着的烟，烟灰已经积了长长一截，看见吴梦琪，眼皮都没抬一下：“有事？”
张莉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杯咖啡，看见吴梦琪进来，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故意把咖啡杯往桌上顿了顿，发出清脆的声响。李伟则靠在办公桌边，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仿佛已经看见她被发配到仓库的模样。
“我有证据。” 吴梦琪没看他们，径直走到王强办公桌前，从帆布包里掏出那个藏在笔筒里的 U 盘 —— 这是她特意选的 “明面上” 的证据，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张莉和李伟诬陷我，所有证据都在这里。”
王强终于抬起头，目光在 U 盘上扫了一眼，又落回吴梦琪脸上，眼神里没什麽温度：“小吴，我知道你最近情绪不好，但别在办公室胡闹。” 他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锃亮的办公桌上，“昨天的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先回去冷静冷静，仓库那边的调令……”
“我没胡闹！” 吴梦琪打断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却异常坚定，“这里有他们伪造聊天记录的原始文件，有他们串通 It 部删除访问记录的对话，还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微变的张莉和李伟，“还有你指示他们调换客户、篡改方案的证据。”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张莉手里的咖啡杯差点脱手，李伟脸上的笑容僵住，下意识挺直了腰。王强的脸色沉了下来，指间的烟烧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松手，烟头在地毯上留下个小小的焦痕。
“把 U 盘插上。” 王强的声音有点沙哑，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只蓄势待发的老狐狸。
吴梦琪立刻将 U 盘插进电脑主机的接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要撞碎肋骨。王强挪动鼠标，点开那个名为 “真相” 的文件夹，视频文件加载的圆圈转得她心头发紧。张莉和李伟的呼吸声在身后响起，粗重得像拉破的风箱。
视频开始播放了。深夜办公室的绿光、张莉电脑屏幕上刺眼的聊天记录、李伟那句 “It 部的张哥收了我两条烟”、张莉得意的笑声 “王经理说了，发配到仓库数数箱子去”…… 一个个画面在屏幕上炸开，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王强的脸色一点点变了。起初是漫不经心，接着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再后来，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铁青得像嘉陵江边的礁石。当画面播放到他手写的便签扫描件时 ——“张莉负责赵总项目，吴梦琪调离销售岗” 那行字清晰可见，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张莉的脸刷地白了，咖啡杯 “哐当” 一声放在桌上，热咖啡溅出来，烫得她猛地缩回手，却顾不上疼，只是死死盯着王强的背影，声音发颤：“王经理，这是伪造的！是她陷害我！”
李伟也急了，往前凑了两步：“经理，这丫头片子私闯办公室偷录的，不算数！我们可以告她侵权！”
王强没理他们，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直到视频播放完毕，办公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阳光穿过烟雾，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半亮一半暗，像他此刻复杂的神情。
吴梦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王强，期待着他的反应 —— 愤怒？愧疚？还是立刻下令处理张莉和李伟？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说辞，要把这几个月的委屈、熬夜的心血、被践踏的真诚，全都一股脑说出来。
然而，王强只是缓缓移动鼠标，点击了 “关闭” 按钮。视频窗口消失了，电脑屏幕又回到了股票 K 线图的界面，红红绿绿的曲线依旧在跳动，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揭露从未发生过。
他转过身，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打火机 “咔哒” 一声响，橘红色的火苗在他眼前跳动。烟雾缓缓吐出，模糊了他的表情，也像一堵无形的墙，隔在他和吴梦琪之间。
“小吴啊，” 王强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点语重心长，“你有没有想过，私闯同事办公室，偷看电脑，还偷录视频，这已经严重违反公司规定了？”
吴梦琪愣住了，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什麽？”
“公司规章制度第 12 条，严禁以非法手段获取同事隐私；第 27 条，未经允许不得进入他人办公区域……” 王强慢悠悠地说，手指在桌面上敲着节奏，“你这些行为，够得上开除了。”
“可是他们诬陷我！” 吴梦琪急了，往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他们偷我的方案、换我的客户、伪造证据害我调岗，这些就不违反规定吗？你看视频里，你明明都知道！”
“我知道什麽？” 王强打断她，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像藏在烟雾后的刀子，“我只看到你违法获取的视频，至於里面的内容，谁知道是不是你剪辑过的？是不是你故意诱导他们说的？”
张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接话：“对！是她设圈套！她早就看我不顺眼，故意陷害我和李伟！”
“经理，这丫头心思歹毒得很！” 李伟也跟着附和，“上次陈总那个项目，她就因为被调走怀恨在心，这次肯定是报复！”
“你们胡说！” 吴梦琪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他们，“聊天记录是你们自己说的，文件是你们自己存的，王经理的便签也是真的，你们怎麽能这麽无耻！”
“够了！” 王强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吵什麽吵！办公室是让你们吵架的地方吗？” 他瞪着吴梦琪，语气严厉起来，“小吴，这事我会处理，但你私闯办公室偷录视频的事，也不能就这麽算了。”
他站起身，走到吴梦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愧疚，只有一种权衡利弊后的冷漠：“这样，你把所有 U 盘交出来，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张莉和李伟那边，我会批评教育，赵总那个项目……” 他顿了顿，“也可以考虑让你参与一部分，怎么样？”
吴梦琪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坠入了嘉陵江的冰水里。她看着王强，这个平日里总说 “销售要讲诚信” 的经理，这个拍着她肩膀说 “好好干有前途” 的领导，此刻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都写着算计。他不是没看清真相，他是看得太清楚了 —— 清楚什麽对自己最有利。
承认张莉和李伟的罪行，就意味着他这个经理监管不力，甚至可能牵扯出自己收受好处的事；而把责任推给吴梦琪，用 “违反公司规定” 压下去，既能保住张莉这个能给他带来利益的 “得力干将”，又能维护自己的权威，简直是一举两得。
“所以，你早就选好了，是吗？” 吴梦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在你眼里，真相不重要，规则不重要，只有对自己有利的‘真相’才重要。”
王强的脸色变了变，大概是被说中了心思，语气更加不耐烦：“你这丫头怎麽说话呢？我这是在给你台阶下！别不知好歹！” 他伸出手，“把 U 盘交出来，回去工作，这事到此为止。”
吴梦琪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她下意识摸了摸外套内衬，那里的 U 盘硌着心口，像块滚烫的烙铁。还有鞋底的 U 盘，笔筒里的 U 盘 —— 她做了那麽多准备，不是为了换来这样一个 “到此为止”。
“我不交。” 她抬起头，迎上王强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激动，只剩下冰冷的坚定，“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你什麽意思？” 王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不处理，我就去找更高层。” 吴梦琪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找总监，找总经理，找人力资源部！总会有人在乎真相，在乎规则！”
“你疯了？” 王强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你以为高层会信你一个小销售的话？还是信这些偷来的视频？我告诉你，闹大了对你没好处，最后只会是你卷铺盖走人！”
“那也比被你们踩在脚下强。” 吴梦琪挺直脊背，晨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我吴梦琪是重庆姑娘，输得起，但认不得怂。你们欠我的，我一定要讨回来。”
张莉急了，拉着王强的胳膊：“经理，你看她！简直无法无天了！必须开除她！”
王强甩开她的手，死死盯着吴梦琪，像是要把她看穿。办公室里的烟雾越来越浓，呛得人眼睛发酸。吴梦琪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点悲凉，却又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
她想起李姐在老茶馆说的 “重庆的坡再陡，也得一步步往上爬”，想起酸辣粉老板说的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想起自己在深夜办公室里，膝盖顶到下巴也要坚持录完视频的倔强。这些念头像火一样在心底燃起来，驱散了所有的寒意和恐惧。
“我回去等你的处理结果。” 吴梦琪最后看了王强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期待，只有了然，“但我不会交出U盘，也不会放弃。”
说完，她转身就走，帆布包带子在肩膀上勒出深深的红痕，却硌不过心口的坚定。推开门的瞬间，走廊里的风灌进来，吹散了她身上的烟味，也像给她注入了新的力量。
身后传来王强压抑的怒吼：“你给我站住！” 还有张莉和李伟慌乱的议论声，但吴梦琪没有回头。她知道，从她转身的那一刻起，这场仗就已经打响了 —— 不只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更是为了那些被践踏的真诚，为了每个努力生活却被算计的普通人，为了重庆姑娘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热辣劲儿。
走廊里的晨光很亮，照得地板泛着光。吴梦琪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坚定的轮廓。她摸了摸外套内衬里的 U 盘，指尖传来熟悉的硌痛感，这一次，不再是紧张，而是决心。
她知道前路不会好走，王强的权力、张莉和李伟的反扑、公司可能的袒护，都是横在面前的坡坎。但就像山城步道上那些被磨得发亮的青石板，再陡的坡，一步一步总能爬上去；就像嘉陵江的水，哪怕有暗礁，也要冲破阻碍往前奔。
吴梦琪挺直脊背，朝着销售三部的办公室走去。她的脚步不快，却很稳，每一步踩在地板上，都发出清晰的声响，像在告诉自己，也告诉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重庆姑娘，没那麽容易被打垮。这场对峙只是开始，真正的反击，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