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琪捏着加密 U 盘走进王强办公室时，正午的阳光正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王强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桌面上的咖啡杯空了一半，褐色的渍痕像幅抽象画。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过来，目光在她手里的 U 盘上停顿了半秒。
“王经理，关于陈总项目的资料问题，我有东西想给您看。” 吴梦琪将 U 盘放在桌角，金属外壳反射的光斑晃过王强的脸。她刻意让语气保持平稳，但攥着文件夹的指尖已经泛白 —— 里面是刚签好的合同原件，油墨香还混着陈总办公室的龙井味。
王强的手指在鼠标上敲了敲：“不是说资料找到了吗？还有什么事？”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门，似乎在确认有没有人偷听。办公室的空调风有点冷，吴梦琪注意到他办公桌上的相框又转回了倒扣的状态，露出暗红色的木纹。
“是找到了，但我发现资料丢失不是意外。” 吴梦琪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U 盘插入的瞬间，屏幕右下角弹出加密提示。她输入密码时，王强突然站起来关了门，锁芯转动的轻响让空气瞬间凝重起来。
“你什么意思？” 王强的声音压低了些，走到她身后。他领口的烟草味混着须后水的味道飘过来，吴梦琪点开监控视频文件，灰色的播放键像块等待引爆的按钮。
视频只有三分钟，画面有些晃动 —— 那是吴梦琪故意放在工位绿植后的微型摄像头拍的。凌晨三点十七分，张哥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他戴着黑色手套，正用一根铁丝拨弄吴梦琪的抽屉锁。失败后，他转向桌面的文件筐，蓝色资料袋被他抖落出来时，金属拉链撞击桌面的脆响清晰可闻。
“这是……” 王强的呼吸声突然变粗，手指猛地按在暂停键上。画面定格在张哥把资料袋塞进西装内袋的瞬间，他后颈的赘肉因为低头而挤成一团，侧脸的轮廓在应急灯的绿光里显得格外狰狞。
“我早上查了门禁记录，张哥凌晨两点五十进的公司。” 吴梦琪调出另一个文件，“他用的是备用门禁卡，行政部有登记。” 她顿了顿，补充道，“昨天下午的部门会议上，他说帮我整理资料，其实是在撒谎。”
王强的手指在桌面上快速敲击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盯着屏幕上张哥的脸看了足足半分钟，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杯猛灌了口冷水，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你打算怎么办？” 他突然问，目光锐利如刀。
吴梦琪没想到他会反问自己，愣了愣才回答：“按公司规定，偷窃客户资料应该是要开除的。” 她刻意强调 “公司规定” 四个字，视线落在王强身后的墙上 —— 那里贴着《员工行为准则》，第三条用红笔圈着 “严禁泄露商业机密”。
王强没接话，转身坐回老板椅里。他从抽屉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却没点燃，夹在指间转着圈：“小吴，你刚来公司不久，有些事没那么简单。” 烟蒂在桌面上点了点，留下个浅褐色的印记，“老张在公司十年了，手里握着不少老客户资源，真把他逼急了……”
“可陈总这个项目差点被他毁掉。” 吴梦琪打断他，声音有些发颤，“他不光偷资料，还篡改了质保条款，要是陈总没发现，最后背黑锅的是公司，也是我。” 她将那份被篡改的第 17 页合同复印件推过去，红色的修改痕迹像道血疤。
王强的目光在复印件上停留了很久，突然抓起内线电话：“让张建军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挂电话时，他捏着听筒的指关节泛白，烟卷被揉得变了形。
吴梦琪退出视频文件时，听见走廊里传来张哥哼着小曲的声音。她快速将监控备份到移动硬盘，刚拔下 U 盘，门就被敲响了。张哥推门进来时，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杯，看见吴梦琪，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
“王经理找我？” 他把保温杯放在桌角，杯底的茶渍蹭在文件上，“是不是陈总那边签约了？我就说小吴肯定行……”
“老张，你昨天拿小吴的资料袋干什么了？” 王强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张哥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搓着手后退半步：“王经理您这话什么意思？我没拿啊……”
“没拿？” 王强把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播放键按下的瞬间，张哥的脸色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保温杯 “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褐色的茶水溅湿了他的皮鞋。
“我…… 我是想帮小吴整理资料，怕她弄丢了……” 张哥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想去关电脑，却被王强喝住：“站住！”
“真的！我就是一时糊涂……” 张哥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吴梦琪吓得猛地站起来。他抱着王强的裤腿，花白的头顶几乎碰到地面：“王经理您念在我为公司卖命十年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我儿子下个月就要结婚，我不能丢工作啊！”
王强一脚踹开他，椅子被蹬得后退半米：“十年？十年你就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他指着屏幕，“篡改合同条款，你知道这要是被客户发现，公司要赔多少钱吗？”
张哥趴在地上哭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我就是嫉妒小吴…… 她刚来就拿到这么好的客户，我不服气……” 他突然转向吴梦琪，“小吴你帮我求个情，我以后一定好好带你！你想知道的客户资源，我都告诉你！”
吴梦琪别过脸，窗外的解放碑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白光。她想起昨天在陈总公司会议室，张哥说她 “不懂行” 时的嚣张，再看眼前这个涕泪横流的男人，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起来说话。” 王强的声音缓和了些，他从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扔过去，“这事要是捅到总部，谁都保不住你。”
张哥立刻爬起来，接过纸巾胡乱擦着脸：“王经理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以后我都听您的！”
王强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叹了口气：“你先去给小吴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什么？” 吴梦琪和张哥同时愣住了。张哥的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吴梦琪的手指攥紧了电脑包的背带 —— 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我说，去给小吴道歉。” 王强重复道，语气不容置疑，“以后好好带新人，别再搞这些小动作。”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个月绩效扣完，客户资源交一半给小吴。”
张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是低着头说了句：“是，王经理。”
走出王强办公室时，吴梦琪觉得脚步有点沉。张哥跟在她身后，走廊里的同事都在假装忙碌，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他们。路过茶水间时，李姐端着杯子出来，眼神里的惊讶一闪而过，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回到工位，张哥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办公室里的键盘声瞬间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他仰着脸看吴梦琪，眼里还含着泪：“小吴，哥对不起你，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吴梦琪往后退了半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张哥起来吧，资料找回来就好。”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王强的态度已经很明确 —— 这是一场各让一步的妥协。
“那…… 那我们还是好同事？” 张哥试探着问，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
“工作上的事，我会按流程跟你对接。” 吴梦琪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看见张哥转身时眼里闪过的怨毒，像淬了毒的冰锥。
下午三点，吴梦琪收到了王强发来的邮件：“陈总项目表现优异，奖励绩效 2000 元。望再接再厉，以团队为重。” 她盯着 “团队为重” 四个字看了很久，突然想起李姐今早说的话：“重庆的坡再陡，也得一步一步走。”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姐发来的消息：“别多想，这就是职场。” 吴梦琪抬头看向茶水间的方向，李姐正对着她点头，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的银丝眼镜上，闪着微弱的光。
办公室里渐渐恢复了嘈杂，张哥正在打电话，语气谄媚得像换了个人：“王总啊，您要的那批货我下午亲自给您送过去…… 对对对，小吴是我带的新人，以后多关照……”
吴梦琪深吸一口气，点开陈总项目的后续跟进表。窗外的长江上，一艘货轮正缓缓驶过千厮门大桥，甲板上的集装箱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她知道，这场胜利并不彻底，但至少证明了 —— 在重庆这座城里，只要踩实了脚下的路，再陡的坡也能爬上去。
只是那道藏在张哥眼底的怨毒，像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