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树一长出来，大家伙儿都吓傻了，杨镇长说的话，再没人敢不听。他说要大家搬到树周围住，按他的规划建房子，谁还敢说不？没多久，整个镇子就都搬过来了，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子，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杨富贵朝着院门外指了指，语气复杂。
“等大家都安顿下来，杨镇长就主持修了那个斗羊场。”杨富贵的声音低沉了些，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和麻木的意味，“杨镇长说，咱们镇子以后邻里间有什么化解不开的矛盾，都可以去斗羊场解决。输赢定对错。甚至平时没事，也会组织斗羊比赛，让大家放松放松，发泄发泄。”他咽了口唾沫，“赢了的人，能有奖赏；输了的自然要付出代价。”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告一段落。场面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粗瓷碗里浑浊的水面在微风中无聊地荡漾。杨富贵眼神闪烁不定，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抠着破旧的桌沿，仿佛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挣扎，额上的汗又冒了出来。
忽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那种刻意到扭曲的讨好笑容，但眼神里却迸发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孤注一掷的急切。
他身体猛地前倾，几乎要趴到桌子上，声音压得极低，变成一种嘶哑漏风的气声，带着分享惊天秘闻的诱惑，目光灼灼地钉在李洛霜脸上：
“李队，这个后面的故事，就就有点…有点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了。”他眼神飞快地、意有所指地扫过马克西姆、凌凡等人，暗示着内容的敏感与危险。
“都是些…嗯…关于杨镇长和这棵神树更深的，牵扯到咱们全镇百姓身家性命的事。”他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带着一种蛊惑，“您看…要不…就您一个人？跟我到里屋去？我…我单独跟您…细说？保证让您‘大有收获’。”
此言一出，小院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李洛霜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听到的只是最寻常不过的问候，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而她身后的队员们，眼神却骤然变得极其玩味，如同在看一场早已预知结局的拙劣滑稽戏。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嘲讽。利亚姆甚至极轻地嗤笑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蔑视。
凌凡下意识地抿紧了嘴，用尽全力才压住几乎要冲出口的荒谬感。他觉得这小老头勇气可嘉，甚至有点悲壮——李洛霜在状态不全、情报缺失的情况下都能把医院副本的boSS砍得如同破布，眼前这个“小卡拉米”是哪来的底气提出这种要求的？
李洛霜放在桌面下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叩击了两下。
一直如同背景板般站在侧后方的田中烁太，脸上瞬间扯出一个夸张到近乎狰狞的“爽朗”笑容。
他迈步上前，高大的身影立刻将干瘦的杨富贵笼罩其中，大手“啪”地一下重重拍在对方干瘦的肩膀上，力道大得几乎能听见骨头呻吟。“老乡，”他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戏谑的粗粝，“你看，我跟你进去聊聊，怎么样？我这人，最喜欢听秘密了。”
杨富贵被拍得一个趔趄，龇牙咧嘴地稳住身子。他竟真的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权衡计较的神色，如同评估货物般上下打量了田中烁太一番——那头黑蓝色的头发，看似阳光热情的脸庞——稍作迟疑后，他居然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试探：“也…也不是不行。”
田中烁太脸上那狰狞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变得越发扭曲，那是一种被极度荒谬的现实狠狠噎到的表情。
凌凡猛地低下头，用力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剧烈的酸麻感直冲脑门，才强忍着没爆笑出声，肩膀几不可察地剧烈抖动了两下。
“老东西——”田中烁太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被羞辱的怒火和一丝难以置信，“我进去，你他妈受得了吗？”话音未落，他闪电般出手，五指如铁钳般一把揪住杨富贵的衣领，臂膀肌肉贲张，如同扔一个破旧的麻袋般，将其狠狠掼在院坝坚硬的泥地上。
“砰”
一声闷响，尘土飞扬。
“呃啊——”杨富贵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痛呼，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蜷缩在地上半天喘不过气，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看似孱弱干瘪的老头，在呻吟了一会儿后竟异常迅速地爬了起来。他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所有的讨好、猥琐、急切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剧痛、惊愕和一种被冒犯了的、扭曲的凶光。
他似乎终于彻底意识到眼前这几个人和他之前遇到或想象中的“访客”截然不同，但某种根植于此地的、莫名的狂妄又让他不肯轻易低头。
“在我的地盘，你们…你们竟然敢…”他嘶哑地低吼着，声音因疼痛而颤抖，却带着一股狠劲，猛地从后腰处抽出了两把造型奇特的匕首！
那匕首的柄部被粗糙地雕刻成扭曲的羊头形状，犄角尖锐狰狞，羊眼处是两个空洞的黑点。刀刃不算长，却泛着一种冷白油腻的光泽，竟是由某种不知名的、打磨得极其锋利的兽骨制成，边缘透着原始的、野蛮的危险气息。
田中烁太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挠了挠头，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耐烦：“操，拿两把破骨头刀就想装大尾巴狼？你他妈逗我玩呢？”在他的感知里，这两把匕首材质普通，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这让他觉得眼前的场面更加荒谬可笑。
马克西姆微微侧头，在凌凡耳边用仅容两人听到的音量低语，声音沉稳如磐石：“收心，仔细看。任何实战，无论对手强弱，都是最好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