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狼关,寒冬
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营寨,不仅带来了刺骨的寒冷,更带来了一个隐形的敌人——缺盐。
随军的老郎中已经多次向张三金禀报,不少士兵开始出现乏力、头晕的症状,伤口愈合也明显变慢,牲畜也显得萎靡不振。
缴获的胡人粗盐早已见底,后方朝廷的补给?
那更是镜花水月。盐,这个平日里不起眼的东西,此刻却成了制约铁狼关生存和发展的瓶颈。
“他娘的,没盐比没粮食还难受!”王麻子啐了一口,感觉嘴里淡出个鸟来,“老子现在看胡狗都觉得是咸的!”
张三金眉头紧锁,站在关墙上,望着远处苍茫的荒原。光靠抢,不是长久之计,必须找到稳定的来源。
转机,出现在一次意外的冲突中。
几个半大的“狼崽子”(少年斥候预备队)在关内一处背风的洼地里打闹,追逐一只野兔。兔子钻进一个不起眼的土洞,一个性子急的少年伸手去掏,不仅没抓到兔子,反而掏出一把湿漉漉、带着浓重咸涩味的泥土。
他好奇地舔了一下,立刻“呸呸”地吐了出来,但那股强烈的咸味却让他愣住了。
“头儿!这土是咸的!” 少年像发现了新大陆,跑到狗剩那里报告。
狗剩起初不信,亲自去查看,捻起一点泥土放在舌尖,那熟悉的、带着苦涩的咸味让他精神一振。
他不敢怠慢,立刻上报。
张三金闻讯,带着王麻子、赵铁柱等人亲自赶到那片洼地。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那片地面,发现这里的植被稀疏,泥土颜色深重,用手触摸,有明显的潮湿感。
“挖!”张三金当机立断。
几名亲兵立刻挥动铁锹向下挖掘。挖了不到一丈深,泥土越来越湿,颜色也越来越深,终于,一股浑浊的、带着浓烈咸腥味的水从坑底渗了出来!
“是卤水!!” 随行的、见过世面的老军需官激动得声音发颤,“将军!这是盐卤啊!这底下可能有盐泉或者盐岩层!”
整个铁狼关高层都振奋起来。
张三金立刻下令,加派人手,扩大挖掘,同时严格封锁消息。
很快,一口简易的盐井被挖了出来,虽然出卤量不算特别大,但那黑褐色的卤水,在众人眼中却比黄金还珍贵。
有了卤水,如何变成能吃的盐,又是摆在面前的一道难题。普通的蒸煮法效率太低,耗费燃料巨大。
这时,墨文推荐了一个人——一个原本在关中盐场当过低级工匠,后来因得罪上官被流放,最终流落至铁狼关的老匠人,姓徐。
徐工匠被带到张三金面前时,还有些惶恐。
张三金没有废话,直接指着那口盐井:“老徐,这卤水,我要它变成雪白的精盐。
你有办法吗?要快,要省!”
徐工匠仔细观察了卤水,又看了看铁狼关现有的条件,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都督,办法有!但需要些特别的家伙什,还要人手。”
“要什么,给你什么!要多少人,给你多少人!”张三金拍板。
在徐工匠的指挥下,一场土法制盐的攻坚战在铁狼关偏僻一角打响了。
挖掘巨大的沉淀池,将卤水引入,加入关外特有的、能吸附杂质的“观音土”和捣碎的草木灰,反复搅拌沉淀,初步去除泥沙和部分杂质。
然后 利用铁狼关丰富的煤炭,砌起多口连环灶,架上从胡人那里缴获和自制的大铁锅。
将初步沉淀的卤水倒入锅中猛火煎熬。
徐工匠严格控制火候,在水分蒸发、盐分开始结晶时,加入少量牛骨粉(从屠宰牲畜得来),进一步吸附苦涩的镁钙离子。
并将初次熬出的、颜色还略显灰黄的粗盐溶解在少量纯净的热水中,过滤掉不溶物,得到更干净的饱和盐水。
然后将这些盐水倒入浅陶盘中,利用北疆寒冷干燥的天气进行自然结晶。在低温下缓慢析出的盐,晶体更加细腻、洁白!
当第一批雪花般洁白、颗粒细腻的精盐被徐工匠用木盘盛着,端到张三金面前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麻子用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近乎陶醉的表情:“他娘的……这才是人吃的盐!够味!还不苦!”
赵铁柱也尝了尝,重重点头:“比官盐坊的,不差!”
张三金看着这雪白的盐,又看了看那片原本荒芜、如今却冒出卤水的洼地,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他用力拍了拍徐工匠的肩膀,老工匠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老徐,你立了大功!从今天起,你就是铁狼关盐铁司主事!给你配五十个学徒,给我全力制盐!”
他转向众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底气:
“传令!‘影子’想办法把咱们的精盐,掺在皮货里,秘密卖出去!价格比官盐低三成!但要换回我们急需的粮食、铁料、药材!”
“从今日起,我铁狼关将士,盐管够!腌肉、腌菜,都给老子做起来!”
“告诉所有弟兄,咱们不仅能抢,能种,还能造!这老天爷,饿不死咱瞎家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