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从黑石山凯旋已过去数日。
关城内,救治伤员、安置被救同胞、庆功抚恤等事宜仍在进行,表面上一片劫后余生的忙碌与喧嚣。
但核心层的将领们,心情却远非如此轻松。
密室之内,气氛凝重。
油灯将几张疲惫而严肃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张三金坐在主位,左手边是伤势未愈、脸色苍白却坚持与会的李铁鹰和赵成子(两人坐在特制的带轮椅上),右手边依次是王麻子、狗剩、孙百户、赵老根。世信、大石、小石三人则安静地站在角落旁听,这是他们第一次参与如此高层的会议,神情紧张而专注。
张三金首先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黑石山一战,我们赢了,救回了兄弟,打出了威风。
但,也捅了马蜂窝。”他目光扫过众人,“漠北胡人各部,绝不会善罢甘休。
如此奇耻大辱,他们必然报复!而且,只会比我们想象的更猛烈、更迅速!”
王麻子一拍桌子,嗡声道:“怕他个鸟!来多少杀多少!正好试试咱们新练的兵和那些宝贝!”
“杀?拿什么杀?”孙百户眉头紧锁,语气沉重,“将军,不是我老孙泼冷水。此次出征,虽胜,但我军伤亡逾百,皆是百战老卒,损失惨重!
关内现有兵力,满打满算,能战者不足八百!还要分兵守关、巡逻、看管俘虏、维持马场…一旦胡人大举来犯,如何抵挡?”他看了一眼李铁鹰和赵成子带来的三百多被救人员,“这些兄弟…大多虚弱不堪,没有半年休养,难以上阵。”
赵老根补充道:“军械消耗也极大,箭矢、‘震天雷’几乎用尽,急需补充。
粮食…虽然上次朝廷拨付了一些,但加上新添的几百张嘴巴,支撑不了多久。”
角落里,李铁鹰虚弱却坚定地开口:“三金…孙百户和老根叔说得对。
当务之急,是恢复元气,固守待援。
不可再浪战…”赵成子也艰难地点头附和。
狗剩冷冷地插话,一如既往地直指核心:“朝廷的援军和粮饷,遥遥无期,甚至可能因为将军此次‘擅自兴兵’而问责。
指望他们,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密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现实的困难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心头。
突然,张三金猛地站起身,双手按在粗糙的木桌上,身体前倾,目光如炬,打破了沉默:
“所以!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胡人要来,我们就必须有足够的力量把他们打回去!甚至,让他们不敢再来!”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道:“我决定,从即日起,铁狼关实行‘默武’之策!大力招兵!不惜一切代价,扩充军力!”
“招兵?”孙百户一愣,“将军,边关苦寒,流民稀少,去哪里招?而且粮饷何来?”
“哪里招?”张三金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眼前不就是现成的兵源吗?”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李铁鹰和赵成子。
李铁鹰瞬间明白了:“三金,你是说…那些被救回来的兄弟?”
“不错!”张三金斩钉截铁,“他们与胡人有血海深仇,战斗意志最为坚定!
他们虽然身体虚弱,但底子多是老兵,稍加调养和训练,就能成为最好的兵!这是其一!”
他继续道:“其二,此次我们缴获了大量胡人马匹,虽非全部是战马,但可用来组建更多的驮马队、巡骑兵,甚至与关内商户交易,换取粮草物资!
其三,”他看向赵老根,“工坊必须全力开工,日夜不停,打造箭簇、修复军械!粮食不够,就向周边大户‘借’!就说胡人即将大举入寇,铁狼关若破,他们的田地家宅皆成焦土!晓以利害,不怕他们不出血!”
王麻子听得眼睛发亮,兴奋道:“对!就这么干!俺老王带人去‘借’!看哪个敢不给!”
张三金瞪了他一眼:“是‘征借’,立下字据,待朝廷粮饷到了归还!不是抢!”(但他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非常时期可用非常手段)
“可是将军,”孙百户依旧担忧,“如此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扩建军队…朝廷若是知道了,恐怕…”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拥兵自重,乃是大忌!
张三金沉默了片刻,脸上掠过一丝复杂,但随即被坚定取代:“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活下去,守住关再说!
若是朝廷怪罪,我张三金一力承担!但在此之前,铁狼关必须拥有自保之力!”
他看向狗剩:“狗剩,你麾下斥候,不仅要紧盯漠北胡人动向,还要分出人手,密切关注朝廷…特别是来自京城的任何风吹草动。”
“明白。”狗剩简短回应。
最后,张三金的目光落在世信三个少年身上:“你们三个,也别闲着。
从明日起,跟着新兵一起操练,也要跟着老根叔学习管理工坊、清点粮草、照料马匹!我要你们尽快成长起来,铁狼关的未来,需要你们扛起来!”
“是!爹(将军)!”三个少年挺起胸膛,大声应道,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责任。
“诸位,”张三金总结道,“黑石山一役,我们撕开了胡人的伤疤,也暴露了自己的虚弱。
接下来,将是一段更为艰难的日子。
但我们没有退路!为了死去的兄弟,为了活着的同胞,也为了铁狼关后方的万千百姓,我们必须把牙磨得更利,把爪子磨得更尖!”
他举起拳头,重重砸在桌面的地图上,砸在那标注着“铁狼关”的位置上:
“从现在起,铁狼关,要变成真正的钢铁狼群!让所有敢来犯之敌,都付出血的代价!”
“遵命!”所有将领,包括轮椅上的李铁鹰和赵成子,都用力地捶击胸膛,低声应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