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务厅会客厅的空气，被苏玉娘最后那句话给抽干了。
天罚武器。
百里之内，颗粒无收。
这八个字，跟八座冰山似的，压在了潘律和夏云峥的心头。
潘律的脸一下就白得没了血色。他想到了史书里记载的最毒的诅咒，那些能引发大范围瘟疫让土地彻底废掉的邪术。这是要断北境的根！
“欺人太甚！！”夏云峥一巴掌拍在桌上，结实的木头桌面发出痛苦的呻吟，“青禾，给我三千骑兵，我现在就去上京，宰了夏承功那个杂碎！”
他眼睛里全是暴怒的血丝，煞气重得吓人。
苏玉娘也一脸凝重，紧张的看着夏青禾，等她的反应。
然而，夏青禾的反应，让所有人都没想到。
她不慌不忙，也没生气，甚至眉毛都没动一下。她就那么端起面前已经微凉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
搞生化武器？
跟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理工科高材生玩这个？
夏承功，你这是把期末论文交到了出卷老师手里啊。
所谓的方士，不就是古代的化学家跟生物学家么。他们能捣鼓出来的东西，无非也就那么几样。
高浓度盐碱？重金属污染？还是某种植物病毒或者真菌？
管他是什么，在一整套科学知识面前，都跟小孩子的玩具没区别。
“哥，别激动。”夏青禾放下茶杯，声音平静的吓人，“怒火烧不死敌人，只会烧坏自己的脑子。”
她转向苏玉娘，眼神像刀子一样：“苏老板，我需要更具体的情报。钱不是问题。”
“我要知道，那些方士收集了什么东西？他们在哪里做实验？实验地点周围有什么不正常的现象？比如植物枯萎还有水源变色跟动物死亡。如果有可能，我需要一份……污染物样本。”
她吐出了一连串精准又专业的问题。
苏玉娘愣住了。她预想过夏青禾会有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想到是这种冷静到有些冷酷的学术探讨。
“夏领主放心。”她很快回过神来，郑重的点头，“边境商盟会动用所有力量，为您搞到您要的东西。三天之内，肯定有回音。”
“很好。”夏青禾点点头，又转向潘律。
“潘长史，帮我查阅所有你能找到的古籍，重点是关于邪术瘟疫跟土地诅咒的记载。把所有相关的现象材料还有应对方法，都整理出来。”
“是，领主大人。”潘律定了定神，立刻领命。他知道，领主大人这是要从根子上破解敌人的手段。
“至于我们……”夏青禾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干得热火朝天的磐石城。
“别人都打上门了，我们当然不能干等着。”
她回过头，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意。
“他想让我的地颗粒无收，我就让他的粮仓一夜之间全长毛。”
“夏承功想玩阴的，那我就陪他玩一次大的。”
……
半个时辰后。
磐石城，医疗院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房间被临时改成了实验室。
这里是整个北境技术最牛的地方。
夏青禾亲自设计的玻璃器皿在实验台上排着，酒精灯的火焰安静的跳动。几个从启蒙学堂里挑出来的最有天分的年轻人，正穿着白大褂，憋着气等着。
他们是夏青禾秘密培养的第一批科研人员。
“老师。”带头的年轻人叫阿木，他本是个药农的儿子，对植物有天生的敏感，此刻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夏青禾的狂热崇拜。
“今天，我们启动一个新项目。”夏青禾的语气严肃了起来，“代号：青霉。”
青霉？
阿木和所有学员都愣住了。
夏青禾没有解释，她拿出一块有点发霉的黑面包，用一根消过毒的铁针，小心的挑取了一丁点青绿色的霉菌。
“你们的任务，就是这个。”
她将霉菌放进一个装有特制培养液的玻璃皿中。
“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高效的法子，玩命的培养它。我要它的孢子，多到可以塞满一整个仓库。”
“这……老师，这不就是让食物烂掉的坏东西吗？”阿木不解的问。
“没错。”夏青禾看着玻璃皿中那点微不足道的霉菌，眼神很深。
“对我们来说，它是未来的神药。但对我们的敌人来说，它将是降临在所有粮仓之上的，真正的天罚。”
在我的世界里，青霉素能救人。
在这个世界，青霉菌，照样可以杀人。杀人于无形。
阿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他的眼中已经燃起了火焰。他不需要完全理解，他只要知道，这是老师的命令，是能决定北境未来的神圣任务。
就在夏青禾布置完科研任务，准备去巡视兵工厂时，潘律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领主大人，那个李玄策，求见您。”
“他？”夏青禾有些意外，“他不好好当他的富贵闲人，找我干嘛？”
“他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关系到北境生死。”
……
华丽的侯爷府内，李玄策急得团团转。
当他看到夏青禾走进来时，他差不多是扑了上去。
“夏领主！出大事了！”他脸上全是惊恐，一点没有以前的镇定。
“侯爷慢慢说。”夏青禾示意他坐下。
李玄策发着抖从怀里摸出一封被汗浸湿的密信。
“这是我在京城的内线，拼死送出来的消息。”他指着信，声音都在抖，“大皇子……大皇子他疯了！他竟然在研制那种伤天害理的绝户沙！听说那东西洒在地上，三年不长草木！”
他看着夏青禾，眼里竟然带了丝哀求：“夏领主，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们不能让北境变成一片死地！我……我的家小还在京城，我不能让他们背上一个千古骂名！”
夏青禾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你看，这就是人性。
当刀子没捅到自己身上时，他是皇帝的忠犬。当他发觉自己跟北境这条船绑在了一起，船沉了自己也活不了时，他比谁都急。
“侯爷用不着惊慌。”夏青禾安抚道，“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她从潘律手中，拿过一份早就拟好的奏折。
“不过，侯爷这份忠心，确实让我感动。”她将奏折递到李玄策面前，“这是我替侯爷写的，弹劾大皇子私炼妖物意图荼毒北境生灵的奏折。还请侯爷盖上大印，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李玄策看着这份奏折，手又抖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投降了。
这是逼他亲自下场，跟自己曾经的主子大皇子夏承功，彻底撕破脸，不死不休！
但他看着夏青禾那双好像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咬咬牙，拿起那枚熟悉的侯爷大印，重重的盖了下去。
“很好。”夏青禾收起奏折。
“李侯爷，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回头。
“顺便告诉你一件事。”
“夏承功的天罚，还没造出来。”
“而我的天罚，已经上路了。”